仅凭新闻,就能勾勒出大致故事。 而新闻里形象转折的时间节点,与穆逸舟提分手的时间离得很近。 童溪能想象穆逸舟当时的巨大 力。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指将文件夹关了,坐在窗前发呆。 天光渐亮,整个城市从沉睡中苏醒,于是各自为生活奔波,一如往常。 那些尘封的旧事早已远去,除了当事之人,其实没怎么 起波澜。童溪读大学后回家的次数不多,被挤 得很短的在家时间里,父母也都是说些亲戚朋友的事情,从没有提过田瑛的名字。要不是穆逸舟,她可能 本都不知道有这么件事。 但于曾光鲜耀眼的穆逸舟而言,几年前的那些变故必是天翻地覆。 童溪坐在窗台,看着小区外的车辆川 不息。 直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唤,她才想起来点外卖洗漱。 到屋门口,包里的手机攒了许多消息,也有未接电话,隔着一道房门,她完全没听到震动。她点开穆逸舟那几条微信,回复说采访任务已提前结束,稿子也都写好了,今天不用去社里 脸,会在家等他回来。 穆逸舟很快回了消息,说“好,等我回家。” - 下午四点半,穆逸舟提前下班,回来的路上打包了童溪 吃的酸菜鱼。 宽敞的房间里,屋顶的陈设照旧,地上却与昨晚不同。童溪没在他家客厅看到花瓶,于是将 地的鲜花编成了花环,以此安抚内心。 等穆逸舟进屋时,就见窗帘全敞,她在落地窗边抱膝而坐,侧影窈窕。 四目对视,童溪微笑了笑,“公司里出急事了?” “有人想攻击服务器,有惊无险。”穆逸舟取出餐盒,酸菜鱼香味扑鼻,另有一份凉拌笋丝、一份麻辣 丝,两碗香米饭。 吃饭的时候,都默契地聊着工作,穆逸舟顺便转告了韩怀公提过的事。 童溪倒没想到韩怀公还会留心这种小动作,说会注意。 吃完饭,童溪将包装盒收走,穆逸舟去泡了两杯茶。 黄昏的 光照进来,铺了一地的金 ,童溪站在落地窗边,眉目被染得温柔,“昨天晚上,我看了那些照片。” 穆逸舟眉目微动,“最后那个文件夹呢?” “只看了第一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是什么,穆逸舟当然清楚。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已决心对童溪和盘托出,但真正让人触及他极力隐藏的往事,穆逸舟仍是神 微紧。 童溪仰头,握住他的手十指 扣。 “你跟我分手,就只是为这些吗?” “这是部分原因,还有别的事。”穆逸舟的声线有点紧绷,递了暖热的茶给她,分手后好几年,第一次主动提起四年前的那个 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3章 四年前的 天, 童溪大三下学期的课程才刚开始,也已报了gre的考试, 程表上是密集的课程、科研、英语练习和社团琐事, 为即将到来的申请季做准备。 远在大洋彼岸的穆逸舟则在实验室夜以继 。 他申请的硕士项目为期一年半, 在如此紧凑的时间里, 穆逸舟想做出的东西却很多, 甚至还找了份业余实习来磨炼技能——在喜 的事情上他一向有追求、有效率, 也极为自律。 两人都顶着繁重的 力, 克服两地的时差保持联系, 彼此鼓励。 变故出在3月份, 田瑛女士被依法调查。 穆逸舟从小与父母 情疏离, 读大学后更是联系极少, 靠着过人的天赋与能力, 经济上早已 离对家庭的依赖。对于田瑛女士工作上的事,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毕竟血浓于水,对母亲总会有一份牵挂。 可想而知, 这则消息对穆逸舟的冲击。 但他无能为力。 在连续数小时与外公的通话中, 穆逸舟得知母亲这些年一意孤行,所作所为已经到了无从挽回的地步,也明白法理之下,那些作为意味着什么。 情上心痛、可惜、不舍,理智上却知道苦乐自当,果必有因。 内心煎熬之外, 他还得如常地学习、科研、实习,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穆逸舟自幼便天赋异禀,各方面都优秀得无可挑剔,自信而张扬的背后,其实也是自负与要强。习惯了做所有事都游刃有余,习惯了掌控局面当团队的顶梁柱,自尊心不容他 任何软弱,只能强撑着处理好一切,关注家里的进展。 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甚至面对童溪,他都不敢吐 半分。 那是她备考gre,学习和科研上 力最大的时候,穆逸舟不想让她分心。 但坏事并未止步于此。 田瑛女士被调查后,家里其实出了很多事,年迈的外公毕竟 惜女儿,尽力为她转圜奔走,却因劳累过度、心事太重, 发心脏病,溘然长逝。穆逸舟小的时候都是跟外公住,虽然老人家脾气古怪,祖孙俩的 情却是最深的,得知这消息时,连着几宿都没睡着。 而科研、实习、人际上,仍有一堆 在他身上,越积越多。 外公的过世成了 倒穆逸舟的那 稻草。 原本强撑着的一口气在那时松懈,穆逸舟不可自控地开始低落、消沉,懒得与人说话 ,更没有力气去处理那些平常游刃有余的事。而事情却越积越多,垒成了山, 得他 不过气,无助又绝望。 也是在那时,穆逸舟察觉状态不对,去看医生。 诊断结果是双相情 障碍。 穆逸舟那时对心理学知识了解不多,跟医生 了半天,才大概明白这个病的意思。 每个人的情绪都像是一道机械波,有起有伏,大多数人的波峰和波谷都在正常范围。而双相情 障碍患者的波峰比常人高、波谷比常人低,起伏更为剧烈,像是坐在冰火两端的跷跷板,容易躁动,也容易抑郁。 穆逸舟甚至怀疑,他这些年思维格外 锐、 力格外旺盛,会不会都与之有点关系。 那个时候他已陷入抑郁,在自负的隐藏苦撑后,病情很严重。 即使那样的状态下,穆逸舟也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随后是田瑛锒铛入狱,穆知非在外公过世后与貌合神离多年的 子离婚,净身出户。 穆逸舟与家里的联系就此切断,父子间甚至没有任何留恋。而越来越严重的病情令他更加消沉抑郁、自我厌弃,甚至在自杀的边缘徘徊。他查了一些相关文献,知道心理疾病治起来很麻烦,即使痊愈也有复发的可能。 然后他不断地想到童溪。 想她清澈的眼眸、明媚的笑容、温婉从容的气质,她在湖光塔影下的身姿,在林径草坪上的笑谑,想念关于她的一切。 那样优秀又努力的女孩,本该拥有很美好的一生。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难道要接受他这样的伴侣吗?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哪天就会崩溃,留下她甚至两个人的孩子,承受失序的生活。 穆逸舟不愿看到那结果。 他提出了分手,甚至没能想到很好的理由。 - “所以,你以为分手是对我好?”良久的沉默后,童溪轻声问。 暮 四合,已经有灯光亮起来,屋里仍然昏暗。 穆逸舟垂眉,被她握住的手背青筋鼓起。 “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是不连累你。” “你都没想过让我分担?” “舍不得,你的 力已经够大了。”穆逸舟长长叹了口气,“而且我不习惯求助。从小爸妈都帮不到我,所有的事都是自己解决,完全没那个意识。想不到吧,看着风头很盛,其实曾那么 暗,一败涂地。” 语气强作轻松,像是自哂。 童溪咬紧了 瓣,看着他晦暗的双眸,忍不住抱住他的 ,靠在他 前。 “我只觉得心疼。” “那么多事情 在肩上,谁都承受不住。” “那时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没帮你分担一星半点。” 声音渐渐哽咽,她垂下脑袋,悄悄让泪珠滚落。 穆逸舟低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发,涌动的情绪也稍稍平复,“再后来,我实在撑不住,就去申请休学。没有人知道我休学后的真实打算,比起在学校出事闹出新闻,死在遥远的荒野里,应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然后你会恨我、忘记我,其他的同学、朋友也会慢慢淡忘。” 间被她的双臂藤蔓般抱紧,他听见她的啜泣,极力克制。 穆逸舟亲她的额发,“别哭啊,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嗯。”童溪 着喉头的哽咽,“然后呢?” “然后没死成,被人救了,漫无目的地活了半个月。再后来就碰见了韩怀公——” 碰见韩怀公的时候,那位毕业没多久,拼了个假期跑出来自驾游,一路玩得high却碰见半死不活的穆逸舟,很诧异地停留了一晚。也许是阅人无数的目光使然,韩怀公发现这位消沉的青年身上有独特的气质,很 兴趣 于是闲聊了半夜,从最初的自说自话,到慢慢撬开穆逸舟的嘴。 再后来,韩怀公联系朋友,介绍了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甚至暂时放下工作陪他就诊。 死过一次的穆逸舟也在那时触底反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过去所有的光环、包袱都被抛在身后,那时候的他只是他自己,一无所有,哪怕是靠刷盘子挣几块钱都是收获。一件件小事被轻易做到,穆逸舟也终于找回了对生活的掌控 ,只是状态依旧很差,被韩怀公托付给朋友,在无人认识的美帝大农村治病、调整状态。 基本的生活事务外,朋友还催他健身、学散打。 神上的消沉被药物 制、被运动驱赶,状态也慢慢恢复。 在发现童溪写小说的专栏后,许多个难熬的夜里,那个绿 的网站便成了希望。 她在那里用文字疗伤,用故事探索另一种可能。 他也在那里汲取力量,天涯之隔,闭上眼的时候,仿佛仍能触摸到她的气息。 直到两年前的 末,穆逸舟的状态已能照常学习生活,于是返校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去年初顺利毕业,他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却耐不住韩怀公联手创业的邀请,也耐不住对远方那个身影的思念,答应回国。 再然后,9月初的那个夜晚,他偶遇了她和杨曦。 “那天其实很纠结,理智上,觉得你有人陪伴,我该高兴。但私心里却还是惋惜,甚至嫉妒、后悔。说到底,我仍是个凡人,自私得很。” 童溪想起那晚镜前的偶遇,印象仍然深刻。 她抬手环住穆逸舟的脖颈,仰头时眼睛 漉漉的泛红,“好在我们都很倔。” 穆逸舟勾 ,吻在她眉心,“这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 “也是我的。”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