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虽西海元门盘踞之地被一窝端了,但道通外洲的可不止西海,总有元门修士源源不断地涌入,散修惶惶不安,只是没处躲,如今有蜕凡真君愿开羽翼,自然纷纷那来投,只图个托庇。 二人别西海已有数百年,如今回了故地,不免 慨,然而展望未来,又颇 前途可期。她们对西海实在太过 悉,不一时便到了原来的啸平龙 ,如今的西溟水府, 阙万千,比之原先扩张了何止十倍? 两人刚至,便被陆照旋请了去闲话,发觉庭中除老 人敖锡孟父女外,竟还有一对 面孔,只是这两人各自横眉冷对,似互相颇不对付。 “周长老?”洛书遥诧异。 她一声相呼,两声相应,整齐划一,以至于那两人互相又蹙眉瞪了对方一眼,面 厌恶之 。 这坐在庭中的两人,竟是 冥派司封司的正副二位长老,周选珍与周洺姝! 洛、相二人在 冥派借寄了数百年,安能不认得这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见她二人竟同时坐在庭中,心中诧异几乎溢于言表。 “看来大家互相都认得。”陆照旋坐上首,将众人的反应俱收入眼底,轻笑,“二位周道友听闻我乔迁之喜,特来相贺。” 无论是周选珍还是周洺姝,虽互相看不顺眼,听到她此言,却齐齐 角一 ,默默无言。 陆照旋看得明明白白,却只作不知。 她既要夺那天权殿主之位,也不能当真只顾埋头杀人,总还要在 冥派内有一二分助力。 方回凤麟洲时,陆照旋救下了周洛乔一群人,其中有个少年来头颇大,乃是摇光殿主王真君的十世孙。她于天权殿中落了陈凌澈的面子,王真君私下便来谢她。 陆照旋心知,天才弟子虽颇受宠 ,却究竟只是个由头。 陆照旋自王真君处得了默契,便知道究竟还有谁是可以试探的。 五姓七家中,周家堪堪算最有可能倾向师徒一脉的,他家待子弟还算公平公正,虽没法一碗水端平,也有不少出 弟子涌现。 陆照旋对 冥派内盘 错节并不了解,巧的是她救下的周洛乔正是周家人,这化丹小修士并不傻,有蜕凡真君的垂青,要说的也不是家族机密,自然是抓住机会攀上。 陆照旋听她说了一番,便把入手之处着落在司封司长老周选珍身上,然而稍加试探,却觉其人颇为圆滑,并不好搭桥,便转而将目光放在周洺姝身上。 周洺姝当年视陆照旋为眼中钉,颇为嫉恨她 进之速,甚至还撺掇着迫她去外洲一探究竟,然而陆照旋一剑下来,将周洺姝的魂差点给打掉了一半,从此对她又敬又畏,恨不得绕着她走。 陆照旋找上门来,周洺姝哪里躲得了蜕凡真君?只得近乎于自暴自弃地听她摆布。偶然听见陆照旋原打算找的人是周选珍,立刻来了 神,建议陆照旋双管齐下尤为保险,自告奋勇 刀引周选珍入彀。 通过这两人,陆照旋算是搭上了周家那位真君,也就促成了这对冤家对头的对坐横眉。 陆照旋开此 府,并不是为了摆排场、好大喜功,只是一壮声势,在凤麟洲有些耳目罢了,一切全由得他们借势 纵,她只要求在她需要的时候一呼百应。 世俗的权势已不在她眼中,甚至修为的强弱也已太过肤浅,自从真切地接触大道之后,陆照旋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渴望成道。 *** 西海已许久没有这般热闹。 玉殿金阙广开,遍 八方来客。 冥派陆真君在西海开 府,这消息不仅西海远近知道,甚至遍传整个凤麟洲,引起一时轰动。自凤麟洲元门修士越来越多后,本洲上下便少有这等盛事了。 因陆照旋将西海元门一网打尽,这周边便回归久违的平静,无数修士纵非前来托庇,也愿意凑个热闹捧捧场,以后出门也可一吹自己是去过真君乔迁之宴的人。 凤麟洲 抑 久,好不容易有了这等盛会,来者便比寻常更有几分 动,而因宴会主人的传奇来历,便使得宴会更蒙上瑰丽。 珠 贝阙,与世不殊,黄金作屋瓦,白玉为门枢。 敖正铭奉命掌办一切,他本就是个会搞排场的,此时 在陆照旋面前卖 手段,叫后者看看他本事,免得被虎视眈眈的敖锡孟父女或是相、洛师姐妹挤下去,特意请了有些才气名望的修士将这盛景写入诗赋。 “渊 郁其嵯峨兮,水殿开而宴会。 既吉而辰良兮,接宾朋之冠珮。” “华筵列玳瑁,美酝倾醍醐。妙舞蹑珠履,狂 扣金壶。” 笙歌遍舞、 声四起中,扁舟一叶过垂虹,陆照旋悄然离开凤麟洲。 “你走的并非寻常路,自要有不同的盘算,你心里该有数。”宁怀素言犹在耳。 陆照旋走的是玄元同修之道,这瞒得过寻常修士,却绝无可能瞒过问元大能。宁怀素与她一见,便由此提点,更不必提因纯元弥生符而与她气运有所牵 的明叙涯了。陆照旋十分怀疑自家凝婴时,明叙涯或许便已觉察她气息有异。 由此而推,她能在凝婴时与谢镜怜相会,并顺着她指引前去鬼府,最终一路去往沧海岛山海境接下兆花 传承,或许都在明叙涯算计之中。 仔细想来,无论是她还是裴梓丰,不都是明叙涯的棋子吗? 陆照旋心知肚明,她虽利用兆花 留下的传承,在六百年内更行突破,却并非消除了明叙涯对她道途的影响,只是另辟蹊径,绕了过去罢了。若明叙涯稍加动作,她道途便更生波澜,须得花费许多时间 力去解决。 看裴梓丰当时姿态,多半与她差不离。 若再往前追溯,便令人不寒而栗。 秭殊 天虽未完全开辟,但在 洲显 踪迹也有数百年了。进入其中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她遇上了纯元弥生符这等转世之宝? 明叙涯布置这一切,也许正是为了兆花 的传承被她拿下的这一天。 至于究竟是她,还是裴梓丰,甚至于其他棋子,到底鹿死谁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花落谁家。 明叙涯家。 陆照旋将这一切反反复复串联在一起,忽觉十分无趣。 她曾因谢镜怜的描述而对明叙涯心生警惕,因裴梓丰的遭遇而对明叙涯忌惮极深,因兆花 与慎苍舟的经历对他颇 不合,又因蜕凡后道途受限而对他无比愤恨不甘。 然而一切厘清,她又忽觉一切索然无味,一场煞费苦心的算计,也只是为了另一个人的传承,纵使那个人已不在这世上,纵使那个人曾为他算计至道途崩毁、道器摧折。 何其狡诈,又何其懦弱。 陆照旋忽地想起当初在莲池对莲灯而互答时,有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得知在过去、未来、现在的任何一件事的真相,你会想知道什么?” 那时她思来想去,答了一句“没什么想知道的”,在原地苦等了许久,却听见裴梓丰低声问道,“我想知道,他煞费苦心,究竟图什么?” 那时她并不知道对面是谁,更不知道那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倘若她知道……也许便也会生出这样的疑问来。 幸好她不知道,否则,她觉得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 这等弱者,不配令她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暗示的是评论哈哈哈,评论越多我越有动力。 明天我试试 万~ ———— 渊 郁其嵯峨兮,水殿开而宴会。 既吉而辰良兮,接宾朋之冠珮 华筵列玳瑁,美酝倾醍醐。妙舞蹑珠履,狂 扣金壶。 ——《剪灯新话》 第68章 秦氏故仇,存元万生 洲, 长云岭。 秦氏据此已有数千年,煌煌赫赫,正值中兴鼎盛。 然而就在如往昔任何一 那般平静的午后, 秦家上下忽觉雷声隆隆,一道剑光自山中破云而出, 长云岭上下震 ,土木浮沉。 “你若想斗法,我甘愿奉陪,然而修士之间的恩怨, 就不必连累小辈了吧?”自山中升起一道 光,璀璨夺 ,立在半空中, 引起长云岭中一片惊呼。 这人不是旁人, 乃是秦家的蜕凡老祖! 而那 光升起后,他对面便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道身影,光华内敛,神 漠然。 “陆照旋!”云端之上两人尚未再说什么,仰首而望的却惊呼起来, 引得旁人望去,扒拉着追问, “那人是谁,为何与老祖对峙?你如何认得她?” 那惊呼的更急迫,“那人是杀了秦仲游他们三人的陆照旋啊!” 提起那陨落的三人,印象一下子便起来了, 然而,“杀了秦仲游他们的那人,只是个元婴修士吧?与老祖对峙的, 却是位蜕凡真君啊!” “这人 得很,谁知道她用了何等 法,竟修练得如此快!”惊骇里裹着难以言喻的 羡。 云岚之上,陆照旋只觉好笑。好话坏事都叫他给做了,她竟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个。 她一回 洲,便来了秦家,悄然去见秦氏老祖,而非一开始便动手,已可谓先礼后兵——斗法自然是要斗的,人也是一定要杀的,但在此之前,她还有别的事要问一问他。 这问题牵 了她数百年,在她数年颠沛 离中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试图朝一切方向寻找答案,却始终毫无头绪。 秦家灭邓氏、追杀她多年,所图谋的那件宝物,究竟是什么?何以如此珍贵,以至于秦氏上下甘愿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灭掉一个不小的世家?而如此珍贵的宝物,他们又是缘何竟会以为她一个借寄门客有可能到手? 那时陆照旋虽背着宁家的仇,但还未习惯招惹仇家,她遇了这等事,第一反应倒竟不是与秦家结仇,而是想办法化解误会。 然而她想尽办法解释、探寻,却一点头绪也无,随着死在她手下的秦家人越来越多,陆照旋也不再去想什么化解误会了,这血海深仇已无可化解。 况且,泥人尚带三分火,纵秦家愿善罢甘休,她这多年苦厄便是活该吗? 唯有如今她蜕凡了,恩怨了解便在此时,她才又忍不住去问这问题。答案对她的决断毫无影响,但她想知道。 谁知她进了秦家,与秦氏老祖一见面,问题方出口,后者便变了脸——仇家找上门他且还不动如山,问题一出口便神 一变。 陆照旋一头雾水。她问的问题虽多半是秦家的隐秘,但到了秦氏老祖这个地步,倒也不必讳莫如深、谈之 变吧?不愿答,不答便是了,这神 大变的模样,反倒似故意令她生疑。 她懒待试探,便索 动手,把人打个半死,总有机会问出来的。 一来一去,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你只管跑,若我逮不住你,那也算你本事。”陆照旋淡淡道。 她这话说的好似她多年寻仇、秦氏老祖多年不敌经常跑路似的,后者当着一众后辈子孙的面,也不好磨磨唧唧地辩,只是微微蹙眉,沉声道,“你同我去虚空中斗!” 他话音一落,便身形一闪,遁入虚空中去了。 陆照旋将他遁形踪迹看得分明,垂首下望了长云岭一眼。按理说,她的仇家并非秦氏老祖一人,真要论及刀兵相见,还要数在秦氏老祖口中“无辜的小辈”身上。 当年陆照旋最恨时,甚至打听秦家有名有姓之辈,一个个地记下,非得等修为高了再杀不可。然而还未等到她修为高深到足以报仇,岁月便一分分地 过去,待到如今,其实时间已将他们带走了。 冤有头债有主,她把一切归在秦家,一切自然也就要撑起整个秦氏辉煌的秦氏老祖来扛。后者没有拿晚辈推 ,还算有几分担当,她敬这担当,无论如何,只杀当初记得的仇人、只管将秦氏搞散就罢。 自继承慎苍舟传承后,于虚空之道上,陆照旋称自己是蜕凡中第二人,没人敢称第一,她同样遁入虚空,突兀出现在他面前,将其拦下。 都称虚空,其实差别也颇大。 如陆照旋与秦氏老祖二人此时所在的虚空,便是十洲五岛内的虚空,容纳万千小世界,算是洲际夹层,并未出十洲五岛。 而如飞升大能、遨游晶壁之间,那便是真正的虚空无尽。 若说十洲五岛与洲际虚空是“有”与“无”,那么飞升后便是既“有”又“无”,已超越了十洲五岛这一层次。 蜕凡修士蹈虚入实,遁隐于虚空之间。 陆照旋不同他废话,昆吾长鸣,化作晦暗之光,幽幽潜入无尽虚空,朝秦氏老祖飞去。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