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彼此都默认大齐江山迟早会落入他们之一的人手中。 位置只有那么一个。 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必然会想尽办法制住对手。 他们在默认这件事的同时也逐渐忽视永平帝的存在。 尽管他们这位父皇仍然健在,尽管他们一向晓得这位父皇并不糊涂。 他们在面对永平帝时,依旧恭敬,不敢忤逆。 然而,仿佛只要走出那一道朱红墙,在他们眼里,一切便都变得不一样。 直到又一位大臣宣府总兵赵良出事。 如同当头喝,叫刘昭刘景瞬间认识到一些被他们无意忽视的事实。 在此之前,蔡元礼出事的那一回。 无论大皇子或三皇子,后来他们基本一致认为这是永平帝为了敲打周相。 起初蔡元礼出事,本以为会牵扯到与周相有关系的更多大臣,为此,三皇子一派幸灾乐祸,大皇子一派惶惶不安……后来发现不是这样,便认定了敲打的论断。 他们猛然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这一桩桩事情背后的意义,远不是他们从前以为的那个样子。 宣府总兵赵良是孟贤妃一个表妹的丈夫。倘若认为赵良出事是由于小皇孙一事上三皇子的表现,却无法解释其他几个支持大皇子的官员为什么也一起出事。 可见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单纯是因为这些官员中私囊、尸位素餐,永平帝不打算继续容忍他们了。 明白过来这一点之后,刘昭和刘景俱回过神来,他们从前太过得意。 得意到忘形,忘记他们的父皇分明是有雷霆手段的人。 今对待这些有问题的臣子可以雷厉风行,来焉知不会……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没有到蠢笨不堪的地步,被这一子敲醒了以后,他们齐齐变得老老实实。 早朝变得和谐许多。 往为一点小事吵闹得不可开的情况好像突然得到改善。 包括赵良在内的几桩案子是俞景行、罗承宗等一干刑部、大理寺的年轻官员一起办的。他们收到永平帝的旨意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办成这些事。 永平帝自然是极为意的。 但,俞景行一干人没有得到任何提拔与奖赏。 哪些官员参与了案件的办理亦没有声张。 其他人即便有心猜测,却也不存在十足的把握确认都有谁。 赵良等一干官员落马的消息传出来,宋嘉月听闻之后,随即记起俞景行在不久之前的忙碌。那几桩要紧案子,大约同这些有关系,她唯一担心俞景行会被报复。 “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看出自己夫人的忧虑,俞景行安抚她,“所以我们其实没有怎么暴。” “即使暴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们按照陛下的旨意办案,何况证据确凿,如若对我们施以报复,无异于其心可诛……我们现在肯定是安全的,也必须安全。” “你就哄我吧。” 宋嘉月轻哼两声,她最担心的也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俞景行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单单说现在不会有事。知道纠结无益,宋嘉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宣府总兵的位置空出来了,会是谁去填补呢?” “大皇子、三皇子都给出了一些建议。” 俞景行道,“陛下尚未定夺,不过应该也在这两会有结果。” “怎么关心起这个?” 宋嘉月抿笑一笑:“因为好奇,而且,大约有的人会想要努力争取。” 确实有人想争下这个宣府总兵的位置。 毕竟,总兵是手握兵权的,意义与地位非同一般。 无论大皇子抑或三皇子不会愿意拱手让人。 尽管有谋士建议他们放弃把自己的人推到宣府总兵的位置上,尽管不久之前他们变得老实许多,然而,一旦想到对方可能因此占尽便宜,最后依然坐不住。 三皇子认为那相当于他们丢失的阵地,必须讨回来才行。 大皇子则觉得自己的人上去了,等于多一些优势,且机会太过难得。 是以,哪怕才反省过一场,他们到头来也无法接受放弃和假作无心的建议。 更不提仍有不少人认为不能把机会让给对方。 宣府总兵的位置,可以不是他们的人,但必须不能是对方的人。 在这件事上,他们两边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 数之后的早朝之上,永平帝钦点与任命出任宣府总兵的人是卫将军,即卫琅的父亲。大皇子和三皇子虽然都未能得逞,但是也一起松下一口气。 宋嘉月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同样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一件事和她知道的,对上了。 …… 刘策和叶明珠的婚事在十月份。 至于刘煜和俞舒宁,他们的婚事要略微迟一点,在十二月。 因而,至新年之际,叶明珠和俞舒宁便都已经出嫁了。 大年初二,刘策和刘煜都毫不拘谨地带着自己的皇妃回叶家、俞家拜年。 朱家很久又是不敢又是不愿上宣平侯府。 尤其朱康和俞景荣吃过那一顿半点都谈不上愉快的饭。 到得如今,俞舒宁成为六皇子妃,宣平侯府的地位又变得更加不同,眼看注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借着节拜年的说辞,朱家仍旧是厚着脸皮特地登门了。 毕竟新年到处喜气洋洋,大家和和气气、平安喜乐。 朱顺晓得自己妹妹不会不招待他们。 之前俞舒宁出嫁,因是要照着皇家的规矩来办,朱顺一家纵然到场,他们亦无机会和朱氏多说得两句话。那一天比朱家重要的客人实在太多,本招呼不过来。 今时今,自己大哥大嫂来拜年,朱氏也好好把他们进府。 厨房备下佳肴,朱氏留他们在侯府用饭。 “怎么不见荣哥儿?” 葛氏在膳厅入座以后,发现仍不见俞景荣的身影,不由得问朱氏一声。 “荣哥儿有事,今不在府中。” 朱氏平平静静回答,“老爷也有要事出门去了。” 一个两个这么凑巧都不在? 他们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这分明有些瞧着他们要来故意躲开的意思。 葛氏心下腹诽,脸上不敢表现出丝毫抱怨,堆起笑脸:“那可当真不赶巧,恐怕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了……尤其两家也太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 “妹妹。” 一时握住朱氏的手,葛氏说,“倩姐儿的事情,当真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那时也是我们太糊涂,以为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做那种事?心里头总归是不肯相信,结果说了很多错话,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当真是极不应该。” “只愿妹妹原谅你大嫂和你大哥。” 葛氏脸懊悔歉疚道,“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该互相不理睬啊!” “是啊,妹妹。” 朱氏的哥哥朱顺从旁附和,“你就原谅我们吧,也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 “你恐怕是不晓得,倩姐儿当真过得不好。上个月老家来信,说大病一场,人瘦得不成样子,又成以泪洗面,一对眼睛都要哭瞎了。她是真知错,不敢了。” “她是你的侄女儿。” 朱顺振振有词,“小娘子犯点错,还是得宽容,不能把人往死路上。” 两夫一唱一和,朱氏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没有接话。她招呼自己的大哥大嫂用饭:“这道冬笋烧你们尝一尝,是最近新请到府中那位厨娘的拿手好菜。” 朱顺和葛氏都噎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 席间唯有朱康提筷尝了口菜,两眼放光夸奖:“姑姑,这菜好吃!” “康哥儿多用些。” 朱氏微笑,特地提他多夹两筷子菜。 离开侯府回朱府的路上,葛氏训起自己的小儿子。 “你见天儿只知道吃吃喝喝,倒是不见你做半点正经的事情。” “有气可别往我身上撒。” 朱康冲葛氏冷笑,“您有本事和姑姑嚷嚷两声试一试?” “不是我说,现今还能让咱们吃顿饭就不错了。你是没见荣哥儿什么样,我说不得他大哥半句的不是,人家心不向着咱们,咱们能有什么法子?” “一个不好,以后能不能进侯府大门还得两说。” 朱康闲闲往马车的车壁上闭眼一靠,“不如趁现在能多蹭一口饭是一口。” “还不是你们一个两个不争气!” 葛氏颇为不痛快,“你们争气一些,我又何必如此?” “不争气不也是你们生的。” 朱康悠然打一个哈欠,“谁叫您偏生下我们了呢?不如早些认命痛快。” “你看看你儿子!” 舍不得打儿子,葛氏只能冲着自己丈夫抱怨。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