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也能料到这回绕不过追封之事,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不过也是,皇后母仪天下,原也没有必要同她一个平民百姓拐外抹角。 “娘娘……”她心中戒备,只说:“民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背不起任何尊荣,也受不起皇上的加封,今 进 只是想请皇上收回成命,别无他求。” 皇后似乎不觉得意外,笑问:“本 很好奇,追封一事于你似乎全然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不肯答应?” “可是因为贺相的缘故?” “你们虽则分开了,但听闻贺相方才甚至追至了 门处,对你可谓一往情深,你若不愿与他纠 ,就此接受追封,岂不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温窈却摇头,“民妇不愿接受追封,只是不想再为别人而活,与贺相之间并无关联。” “不想为别人而活……”皇后忽地问道:“易大人也不值得你为他而活吗?” 温窈 角似乎牵出几分苦笑,一时失礼,并未答话。 皇后没有咄咄 人,话音依然柔和,“渺渺……本 听贺相如此唤过你,你与易大人还有贺相之间的往事,本 多少听过一些,纠 这许多年,贺相却始终都没能放下你,就算你想与贺相无关,贺相却从来都要与你有关,不是吗?” 贺兰毓大概已经去觐见皇帝了,温窈知道他的脾 ,特别是方才在 门处见过他之后。 但她希望他拿出权臣明哲保身的决绝来,别那么做,有些事,不能永远由他去解决,否则今 追封,明 呢?后 呢? 一旦松了口,皇帝的旨意何时下、怎么下,全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温窈从座位上起身,朝皇后施了一礼,“今 多谢娘娘礼待,民妇亡夫已故,他的英灵民妇自当 夜祭奠,自请余生于宅中佛堂清修为他积福祷告,但民妇心意已决,不 受此追封,还望圣上与娘娘仁心体谅。” 不做任何人的筹码,已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第54章 软肋? 其实你是有点儿担心我的吧? 在坤宁 中逗留了一个时辰, 温窈出 时才至暖 升空,内侍领着她从原路返回, 直送到西华门的马车前。 “夫人慢走,娘娘为夫人所指明路,也还望夫人再仔细斟酌考虑一二。” 温窈朝对方略颔首,道了声谢便未再多言,而后转身提裙上车辕,推开车门未等完全躬身进去,动作顿时稍一滞。 马车车榻一侧, 贺兰毓岿然端坐,面上神 不太好,眉尖微蹙地直勾勾着看她,显然是生了许久的闷气了。 身后还有内侍在看着,温窈没教人察觉出异样, 进去后关上车门, 屈指敲在车壁上, 示意侍从催马离去。 直等马车行出去一段儿,周遭集市叫卖声渐起, 他还不说话, 温窈这才忍不住问:“你是何时进来的, 等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会儿……” 她都开口了, 贺兰毓也不好再拿乔, 沉沉呼出一口气, 自顾往一侧挪了挪,想教她坐过来些。 温窈坐在窗边没挪动,觑他一眼, 道:“马车就这么点地方,你说话我能听得见。有话就说吧,我就坐这儿,吹吹风。” 贺兰毓那点儿心思真是在她眼里藏不住,只好偃旗息鼓,问:“皇后方才都跟你说什么了?追封之事,你回绝她了吗?” 话说出去是有些忐忑的,万一温渺渺真打心底里想摆 他,那就不用旁人 ,她也能拿个二品诰命的身份教他从此死了那份心。 但谁知不是,温窈靠着车壁嗯了声,说:“回绝了,我不想做什么诰命夫人。” 贺兰毓闻言有些许欣 ,好歹她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又问;“那皇后可有为难于你,方才送你出门那内侍又说要你考虑什么?” “贺兰毓……”温窈忽地看向他,“我回绝了诰命,但托词是此生都会在温家佛堂清修,孑然一身。” 他眸中一时僵住许久,皱着眉似是不肯相信,那话是什么意思,在佛堂清修和带发修行吃斋念佛有什么区别? 温窈没有避讳他,又道:“我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做什么,但大抵是与你有关的,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可我不想变成你们之间明争暗斗的筹码。” “从今往后,我不做易夫人,也不会做贺夫人,你为我周全再多也只是徒劳浪费时间,所以别管我了,也别再教人寻着破绽拿捏你。” “温渺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贺兰毓一霎气极了,“我不管你?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像个尼姑一样吃斋念佛后半辈子?” 温窈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不管我?” “天底下本就没有谁生来就该对另一个人负责一辈子,你我过往所有,从你放我回温家的时候就两清了,往后各过各的不失为一桩好事。” 她这又是要跟他断绝关系的打算吧,可分明昨天才松口愿意给他机会的,如果真的对他一点 情都没有,依她的 子绝不会心软。 贺兰毓不相信她说得全然都是真心话,也不喜 看到她装作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温渺渺,你是不是以为和我形同陌路就能皆大 喜,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到哪里去了,我放你回温家是想看你活得开心,不是教你委曲求全的!” 温窈也皱起眉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委屈求全,难道我喜 吃斋念佛,喜 清净不行吗?自以为是!” “我自以为是?”贺兰毓都气笑了,“温渺渺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摸着你心口说,你喜 吃斋念佛?” “我!”她果然噎住了,恼羞成怒,“我不说,凭什么你教我说我就说,偏不!” “你说我自以为是,可你呢?”贺兰毓毫不留情斥她,“你难道不是自以为是,朝堂中那些明争暗斗,你以为是你一个女人能左右的吗?” “今 你被人 去佛堂,那我怎么办?你问过我的意思没有?” 温窈好生气,“问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不外乎教我不要理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总归什么都有你去解决,对吗?” 贺兰毓坦然说是,“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两清的话,我从来不想和你两清,也不可能不管你。” “那你当我是什么人?”温窈沉下一口气,道:“如今的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却明知道皇帝拿我给你作筏子,还心安理得视若无睹吗?” “贺兰毓我不想欠你的,你跟皇帝怎样都行,只是不能扯上我,在这样的局面中你若出了任何事,我一点都不会 动,只会于心不安睡不着觉。” 贺兰毓闻言倒怔了下,没料到她兜兜转转心思居然在这处,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不过她也分得太清了,教人觉得亲近不起来,稍微有点失望。 他缓了缓 怀中的闷气,试图让语调显得温和些,“我没有想故作取舍博取你的 动,也不用你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你是我喜 的女人,男人护着喜 的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 “君臣积弊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这次只是恰好皇帝挑中了你,他假模假式地要给你追封诰命,教你往后一辈子只能抱着牌坊给易连铮守寡,不过是想差使我替他办成追封生母名分之事罢了,就算没有你,他也能找到其他契机,明白了吗?” 当初齐家的事,贺兰毓给皇帝找了不痛快,试想若没有齐家遭祸,太后权衡之下,说不得就会答应皇帝生母的名分,不至于闹到如今的撕破脸,你死我活的地步。 现在皇帝憋着一口气也非要教他不痛快,实则就像是讨债来了,朝堂上的事可能说了温渺渺也不懂,但确实不关她一个女人的事。 贺兰毓这些年手里握的人命多得数不过来,对那些威 利 的手段再清楚不过,别觉得装模作样就有用,这次不管,那后面就还有得寸进尺、千方百计,总归会有一样能 到你的底线上,教你后悔当初没有一开始就出手。 旁人如今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没法子放在怀里,藏也藏不住,那干脆不藏着掖着了,拼了命一心一意护住,还能省许多拐弯抹角的心思。 温窈道:“你真是个冥顽不灵的木头!” 她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了,一扭身侧到一边儿去靠着闭目养神,对他眼不见心为静。 贺兰毓瞧着有些好笑,不觉挑了挑眉尖,过了会儿,温窈听见身后一阵衣料窸窣的声音。 他躬身挪到她这边儿,跟她挨着坐,又适当地留一点儿距离,厚着脸皮凑上来问:“其实你是有点儿担心我的吧?女人说为男人睡不着觉,教旁人听了,这可算是情话呢……” 话音未落,果然见温窈拧眉咂了口气,回头瞪他一眼,“自作多情,不要脸!” 贺兰毓歪头含笑瞧她好久,也不说话。 直看得她闭着眼睛都觉一侧脸颊要教火烧着了,将要发作之际,他忙又正经道:“你还没跟我说,皇后那会儿都教你考虑什么呢?什么明路?” 温窈没好气道:“她说我不接受追封也可,但吃斋念佛毕竟熬人,不如进 做她的女官避过你的死 烂打,便是她给的明路。” 一个“死 烂打”真是揶揄意味明显,贺兰毓好没面子, 角笑意僵了僵,当即悻悻抬眸觑她一眼。 温窈没理会,看他吃瘪多好,自大又自恋的男人! 内 女官制度自前朝便有,六局统归皇后掌管,担任女官者有 女考上,也有不少是普通官宦夫人,皇后给温窈提这个,也合礼法。 帝后夫 二人,生下来便都是框在礼法二字中的,一切能被明面上驳斥的说法,不到必要时都不会轻易拿出来。 外间马车停稳在温家门前,车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下来。 贺兰毓跟在她身后,提步就要进去,她转身抬手稍挡了下,不慎正按在他 膛上,一时简直像是教火燎到了手,忙收回去,缩进袖子里遮住了。 温窈轻咳一声,“既然你说此事你有法子解决,那我便装聋作哑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谁知道他耍赖皮,挪着步子上前一点儿, 低点儿声音说:“刚才一路上说了那么多话,这会儿口干舌燥的,你能不能允我进去喝盏茶再走,你这儿不是有自己做的桂花茶嘛,我想尝尝了……” 堂堂相爷,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摆出这幅德行在人家门前讨水喝也不嫌丢人! 两侧侍从都瞧着,两个人站那么近说悄悄话实在容易教人想入非非,温窈往后退开一步,闷声道:“喝水就喝水,说话就说话,站那么近做什么!” 她说罢转身进门去了,贺兰毓仗着脸皮厚,又得逞一回。 喝个茶的事,原本外间花厅待客正好,但温窈兴许是习惯了他进出温宅从没避讳,不知不觉就由着他一路跟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教云嬷嬷去沏茶,她转过眼的功夫,就看见贺兰毓躬着 在看她书桌一角摆放的娃娃。 “原来你留着呢,我还老是担心,怕你又背着我把他扔掉了。” 这话莫名有些酸涩的味道,温窈不想被他带着一起心酸,喃喃道:“担心的话不如就拿回去自己保管好了……” 贺兰毓当然不敢接着应下去,正巧云嬷嬷进屋奉茶,接过来坐在软榻一边,慢悠悠喝完了一盏,再没有多留的借口,也怕脸皮太厚不利于二次发展,遂起身跟她告辞了。 他临走时还记得又给她支招儿,教她近来都称病不出门,皇帝那头有他去应付,不会教追封诰命的旨意冷不防直接拍她脑门儿上,只是怕她自己先撑不住,着了人家的道儿。 第55章 棉花? 外头人不是早都知道咱俩有过一腿…… 温家大门关了好多天, 对外只称是家主病了,病得很严重, 不能见人不能吹风,些许相 之人上门看望也全都吃了闭门羹。 里又派人来过一回,但没提及追封或是进 做女官的事,前来的内侍带着御医,给她瞧了一场莫须有的病,那之后,皇后约莫心照不宣, 便没再召见过她了。 眼下临近年底,外间天寒地冻。 温窈回来小半年,原先荒废的家业已经逐渐盘上了正轨,如今外务 由管家陈叔看着,内务有云嬷嬷和紫檀尽心, 她自己便清闲下来。 老宅子毕竟时间长, 有些年久失修的地方她去寻了工匠师傅, 想趁着新年新气象全都修缮一遍,又在府里重新安置了花房, 得空便窝在暖和的地方侍 花草。 她最喜 照看牡丹, 娇贵又 丽, 用心呵护一盆至盛放,摆在房里光瞧着就教人心情愉悦。 午间贺兰毓下朝, 坐上马车没回相府, 教人停在了温家对着偏僻巷子开的偏门前, 光明正大一路摸进了花房去寻人。 挑开门前厚重的帘子进去,在一旁的木钩处 了厚重狐裘,穿过一侧的走廊往里头几步, 便看见温渺渺躬 立在花架前,拿着剪刀修建一株蔷薇。 俗话说人比花娇,便就是她了。 贺兰毓进去得寻常,见她正忙着便没有言语,自顾在一边坐着赏花也赏人。 屋里暖和,她只穿了身轻薄的鹅黄 领裙,面颊粉润白皙不施粉黛,头发松松绾在后脑勺,未戴一 钗环,清水出芙蓉,媚而不妖。 一连看过去两盏茶的功夫,温窈将要大功告成,他起身上前来,随口出声儿夸了句,说她修剪的漂亮。 谁知身后陡然冒出这么冷不丁儿一声,温窈转身时毫无防备,整个人吓得双肩一颤,轻呼了声,下意识就忙往后退。 贺兰毓瞧着她这么大反应,当下也一怔。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