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遇安道:“原是分得出来的,可是子久了,这些百姓都学聪明了,讨粥时都翻出自家的破衣烂衫来穿着,倒与这些民别无二致了。” 颜凝道:“我倒有个法子。” 姚遇安眼睛一亮,道:“愿闻其详。” 颜凝笑笑,走到施粥棚旁边,用碗在地上舀了一层细沙,便当着众人的面倒进了锅里。 有人当场便惊呼起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没这样作践人的!” “是啊,这粥没法吃了!” 谢景修见现场混起来,赶忙走到颜凝身边,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她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谁若有意见,以后不来吃这碗粥便是!” 颜凝声音沉稳,道:“这粥的确粝,不堪入口。” 她说着,看向方才急得跳脚的几个人,道:“几位家中优渥,对于这样的粥,自然是食不下咽。可对于真正的民来说,比这更难吃的树皮、观音土都吃过,这点子细沙,他们本不会放在眼里。” 她看着他们,道:“几位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啊?” “你……” 几人被颜凝当众戳穿,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争辩道:“我们也是大宋的子民,凭什么这粥只能他们吃,不能我们吃?” 颜凝轻笑一声,道:“几位还知道自己是大宋子民?如今大宋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水灾,这些灾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迫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你们不尽地主之谊也就罢了,不与大宋共同进退也就罢了,还来沾这样的便宜,你们于心何忍?” 几人被颜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我们老百姓不容易,也就是想赚点钱……” 颜凝看着他,道:“君子财取之有道,你要赚钱致富,没人会拦着你。可你在这种时候拼了命的从这些灾民身上榨钱,这不是发国难财又是什么?如今陛下宽仁,这才没有追究你们的罪过,否则,你们便是叛国之罪,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几人便赶忙跪了下来,求饶道:“姑娘……殿下,小的……小的们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谢景修眸子微暗,道:“孤念你们只是一时贪心,便免了你们的死罪,只罚你们每来这里帮灾民们修缮房屋,你们可领罚?” 几人忙道:“多谢殿下!小的们领罚,再没有不服的!” 谢景修见他们认了,不觉看向颜凝,而她也刚好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虽未说话,却已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啪啪啪!” 只听三声鼓掌之声,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十数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男子。 他气宇轩昂,虽着了一身常服,也不掩身上的王者之气。 “父皇!” 谢景修率先跪了下去,众人也赶忙跟着他跪了下来,道:“陛下万福金安!” 陛下走上前来,扶了谢景修起身,又亲自将颜凝扶了起来,笑着道:“颜姑娘的话说得有理有节,让人佩服。朕万万没想到,颜宗翰家竟有个女诸葛呢。” 颜凝笑着道:“臣女愧不敢当。臣女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陛下道:“你若是不敢当,只怕朕身边也没几个人当得了了。” 他说着,环顾着周围,看向谢景修,道:“事情办得不错。这些子朕想着去赈灾的人选,思来想去,还是得你去办,只是怕你这里不开身。” 谢景修道:“此处已料理得差不多了。” 陛下点点头,道:“朕知道,这么短时间内你能成这样,不容易啊!” 他说着,道:“陪朕四处走走?” “是!” 谢景修应着,跟在陛下身后,与他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侍卫们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姚遇安见状,走到颜凝身边,笑着道:“姑娘妙计,轻轻松松便解了臣的燃眉之急,臣在此谢过了。” 颜凝浅浅一笑,道:“大人是大才,我不过是小聪明,不堪比较的。” 姚遇安笑着摇摇头,正准备告辞,便听得颜凝问道:“今陛下微服私访,可是早就定下的?” 姚遇安道:“非也,此事殿下与臣事先都不知道。臣只听说陛下有此想法,可子却还未商议好。” 他心下一顿,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然道:“姑娘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颜凝道:“我也只是猜测,还请大人多派些人手……” “有刺客!” 远处突然有人喊道,随即便响起刀剑之声。 颜凝心下一急,匆匆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颜凝赶到时,地上已躺了刺客的尸体,他们都穿着民的衣裳,几乎看不出他们的身份。 谢景修剑上全是血,他将剑扔给阿靖,道:“去查查这些人的身份。” “是!”阿靖干脆的应了,一边细细擦着那剑上的血渍,一边低头去检查那些刺客的身份。 谢景修扶了陛下起身,道:“父皇,没事吧?” 陛下看着那些刺客的尸体,依旧有些心有余悸,道:“若非你方才替朕挡下那一剑,只怕……” 谢景修沉声道:“父皇有上天庇佑,不会有事的。” 颜凝这才发现谢景修的肩膀上隐隐渗着血,只是他穿了玄衣,因此不大看得出来。 颜凝微蹙了眉,她没有上前,只等着谢景修送走了陛下,方才走到他近前。 “殿下,你的伤……” 谢景修这才有空注意自己的伤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道:“这伤口不深,不碍事。” 颜凝点点头,见阿靖和姚遇安走了过来,便没再开口。 阿靖道:“殿下,这些刺客的穿着打扮都与民一样,只是身材健壮,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只怕,此次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姚遇安看着地的尸体,道:“这些刺客训练有素,一见抵挡不住,便马上服毒自尽,让人捉不到把柄。在京城之中,有这个本事的,恐怕只有那位了。” 谢景修眼眸微暗,抿道:“当真是好算计。” 姚遇安沉道:“是啊,他们伪装成民,无论此次行刺是否成功,都可把祸水引到殿下身上去。” 颜凝突然想到,也许上一世陛下为民所伤,也并非意外。 刺客伪装成民,既可以说是谢景修办事不利,让民起了杀心,也可说此事本是谢景修刻意安排,给他定个谋反的罪责,可谓一石二鸟…… 颜凝道:“还好陛下今是临时为之,否则,殿下倒真洗不清嫌疑了。” 谢景修冷笑一声,道:“他送了如此大礼,孤若不还他几分颜,倒是孤不知礼数了。” 他看着京城的方向,道:“阿靖,回京!” “是!” 第38章 、遇刺(二) 马车上, 颜凝轻轻帮谢景修把衣服褪下来,看着他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觉拧紧了眉头。 谢景修见她不说话,便笑着逗她, 道:“怎么?吓着了?” 颜凝没说话, 只径自取了药给他擦着。 “嘶……” 谢景修不觉倒了一口气。 颜凝看了他一眼, 心疼道:“殿下还晓得疼吗?” 谢景修笑着道:“孤也只有在阿凝身边, 才晓得疼。” 他见颜凝不说话,只仔细为自己处理着伤口,便道:“生气了?” 颜凝看着伤口狰狞, 不觉红了眼, 道:“殿下不是说,这伤口不深?” 她说着, 指腹轻轻划过他的脊背, 将干净的里衣披在他身上, 不知为何,她指尖冰凉,竟能轻易穿透这衣裳, 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连带着话语都有些生硬。 他知道, 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便道:“孤没事, 这些不过是外伤,养几便好了。” 颜凝听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为他上着药, 情不自的吹了吹那伤口, 微凉的风落在他的伤口上, 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颜凝只当是疼了他,忙道:“是不是疼得厉害?” 谢景修笑着道:“不疼。” 颜凝只当他是逞强,越发的心疼起来。她将伤口仔细包扎好,又细细贴了纱布,方略略松了一口气,道:“殿下记得及时换药,若是耽搁了,只怕又要受苦。” “阿凝是在心疼孤吗?” 颜凝没说话,只是从背后抱着他,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肩上,道:“殿下少臭美了,我才没有……”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到了身前,摔进了他的怀里,温言道:“阿凝心疼孤,孤很喜。” 颜凝轻轻靠在他肩上,娇嗔道:“殿下若想让我长长久久的心疼你,以后便不许……” 谢景修深深望着她,角溢出一抹笑意,道:“不许什么?” 颜凝上他的目光,道:“不许……骗我。”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会担心。” 谢景修轻笑一声,将头埋进了她的臂弯里,她身上淡淡的气息让他觉得安稳,像是疲惫至极的人找到了归处,马车嘈杂,却又异常静谧。 她轻轻抚着他的背,他只是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只是呼均匀平和,一时间,颜凝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 半晌,他缓缓道:“如果可以,孤真想一辈子不骗阿凝。” 颜凝手上一顿,道:“我知道,殿下是怕我担心。可我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经不得一点风浪。” 谢景修抬起头来,仔细望着她。 她说得诚恳,亦回望着他,轻轻的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道:“我说过,我想与殿下并肩而行,而非躲藏在殿下的羽翼之下。那样的安宁,我不要。” 谢景修看着她,微微颔首,道:“孤明白了。” “当真?”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