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知道殷越泽一直在医院,今天去却没有见到。 病房里只有玉恒清和宋凌。 宋凌是刚赶过来没多久,身上还带着寒气,对南城没有好脸 ,冷的掉冰渣子。 南城默默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果断转身走了。 打殷越泽的手机没人接,他在医院大门口停了片刻,决定先去兰恒公馆看看。 来到兰恒公馆,门铃按了很久都没动静。 南城看二楼书房拉着帘子,直觉里面肯定有人。 殷越泽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伤心过度,借酒消愁,酒 中毒,重度胃出血……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南城顿时急了。 想也不想,他抓着面前的雕花铁门三两下翻进去,无比庆幸自己以前练过两手,不然现在只能对着大门干着急。 别墅门看上去是锁着的,走近发现,其实是虚掩,留下一条细 。 拉开门进去,反手关上。 客厅飘着浓郁的烟味儿,茶几摆着几个空酒瓶子和烟灰缸里 的烟头,不见殷越泽。 南城咳了几声,绕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通风,去了楼上。 卧室没有。 书房的门紧紧关闭着。 南城停在门口,迟疑敲响门,“殷总,您在里面吗?” 门后没声音。 他又敲两下,声音高了几分,“殷总,您在里面吗?” 依然没声音。 南城轻轻按下门把推开门。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光亮,只余一丝丝微光透进来, 在书架上。 光亮与黑暗 汇的地方,一个人影隐在暗处,嘴边叼着一 香烟,冒着若隐若现的火星,他一下一下擦拭手里的物件。 突然从光线充足的地方走进 暗的空间,南城适应了几秒钟才看清殷越泽,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 。 他一点一点擦拭手 的 身,拿起子弹,一颗一颗安装,耳边尽是冰冷机械碰撞的细微声响。 “殷总。”南城小声唤道。 这个时候的殷越泽,令他 觉莫名危险,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一举一动深沉优雅,却平白无故 抑的很。 殷越泽做完手上的工作,眸子轻轻扫视 身,头也不抬地问道:“有事吗?” “没事,我去医院找您,见您不在,有些担心。”南城不由自主恭敬几分。 殷越泽把擦拭好的 搁在桌面上,瞳孔底部一片幽深,“主使抓到了吗?” “抓到了,两天前纪明柔去荒山的废弃工厂,本是想用太太换楼钧,被警方设局当场擒获。”南城微微垂着头,“眼下并未判刑,已被拘留。” “悠然至今未醒,我希望看见罪魁祸首立马判刑。”殷越泽沉声道,眸光从一尘不染的 身上扫过,“并且,不再有出来的一天。” 南城正斟酌着他的意思,犹疑不定,就见他又重复一遍,颇有些凉薄狠厉的味道,“你听明白了,是没有出来的一天。” 重点在后面一句。 没有出来的一天。 放眼目前的监狱制度,大部分犯人进行劳动改造,即便是死缓,表现好也能慢慢往下减,减成无期徒刑,然后减成有期徒刑,最后出狱。 无期徒刑看似绝望折磨人,也不可能真的让人老死在监狱里,熬着总有出狱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一年两年,和十年二十年。 没有出来的一天,概念就深了去了。 这个年头,悄无声息在监狱中死了的还少吗。 “明白了,殷总。”南城应道。 知道殷越泽没事,南城放心离开了。 殷越泽在书房呆了片刻,熄掉烟起身,拉开窗帘。 刺眼的光亮照进书房,瞬间大亮。 殷越泽眯了眯眸子,逐渐适应。 从落地窗看下去,有个女人正在他家门口隔着铁门往里面看,怀里抱着个灰 的东西。 兔子? 他一下子想起宋悠然养的那只野兔。 王思齐正在门口思忖。 不知道今天悠然家里有没有人,怀里这只兔子,是她前天在别墅旁边草地上发现的,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宋悠然养的那一只。 这两天她按门铃不下五六遍了,始终没有人出来。 玉恒清一直没回家,她这个心理辅导师跟玩儿一样。 王思齐不由纳闷,自己不就是离开去师父那里两天吗,怎么回来一切都变了模样。 纪双同意离婚,带着玉宁安搬走了,玉恒清连续彻夜不归,悠然也好几天不在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别墅门忽然打开,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有事?”殷越泽冷沉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兔子上,不怒自威。 他在医院陪了三天, 儿就把兔子给忘了,看这情况,怕是它自己打 从前院跑出去,被别人逮住了。 王思齐被他的气场 的有些 不过气,结巴了一下,“这,这个,你是殷越泽吧,悠然呢,在家吗?” “不在。”殷越泽隐下眸中的黯淡,“你找她有事吗?” “呃,也没有,我是王思齐,你们隔壁请的心理辅导师,这只兔子,是你们家的吗,自己打 跑出来了,我这两天来你们家,一直没有人。”她把怀里的兔子抱起来。 殷越泽看了眼,点头,“是,给我就行。” 王思齐一自我介绍,他就想起这一号人物了,悠然经常在他耳朵旁边叨叨的。 一只手把兔子抱过来,正 转身,王思齐又把他喊住。 “等等,你知道悠然……什么时候回来吗,她去哪儿了?”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憋了快三天,人都快长 了。 殷越泽动作一顿。 王思齐是催眠师,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唤醒悠然。 “悠然出事了,在医院。”他道。 王思齐惊住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严重,昏 不醒,玉恒清也在医院。”殷越泽嗓音有些哑,“你有办法,唤醒她吗?” 这把王思齐难住了。 她是催眠师没错,但都是让人从清醒状态变成沉睡状态,还从来没试过把一个昏 的人唤醒,若是完完全全在昏 ,一点儿外界声音都听不见,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这样吧,我问问我师父,然后去医院看悠然,行吗?” 殷越泽颔首。 抱着兔子回屋,安置好兔子,窝里放了足够它吃两天的草料。 回房去浴室冲澡,换了干净的衣裳,把自己整理整齐,又把 上的两只枕头摆好,像平时宋悠然在的时候整理的一样。 整栋别墅,只有这个房间聚集她的味道最浓。 殷越泽抖了抖枕头,忽然一个黄 的东西从枕下 出一角。 他盯着那一个角,把整个枕头拿开。 两枚三角符 出全貌,安静躺在那里。 这两枚符他知道,宋悠然前段时间一直做噩梦,后来放了这两个符就好了,神奇的很。 殷越泽拆开两枚符,看着上面一模一样的笔画符痕,拇指在上面摩挲着,只觉得这符的样子有些莫名 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 下午一点,迈巴赫停在老宅门口,殷管家有些诧异于殷越泽这个时候回来,笑着 上前,“三少,你这时候回来有什么事吗,老爷子在后院那边……” 他话音未落,殷越泽抬手把车钥匙扔进他怀里,人大步往楼上走。 “哎。”殷管家愣了愣,随即摇头笑。 真是鲜少见他有这么鲁莽的时候了。 殷越泽一路来到老宅的书房,他来的这个书房,不是平时办公的那个书房,而是整个殷家收藏藏书的地方,其中不泛有古籍一类重要历史文物。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 泡在这里面,这里面大部分书都是被他读过的。 有一本书,一本古籍…… 在哪儿呢。 殷越泽一排排书架找过去,奈何印象实在太过模糊, 本想不起那本书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越泽?” 殷老爷子听殷管家说他来了,心中很高兴,等不及就上楼找人,找到了却见他穿梭在一排排书架中找什么。 殷越泽并没有停下寻找的动作,头也不回道,“爷爷。” 殷老爷子走到他跟前,“找什么呢?爷爷和你一起找?” “不用了,爷爷在一旁休息吧。”殷越泽道。 殷管家这时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杯茶。 “老爷子,您在一边坐着,三少想找哪本书,我来帮他找。”他先把托盘放在一边陈旧的红木桌上,又把殷老爷子扶过去坐着。 殷越泽本来还想拒绝,但想到这么大一个书房,这么多书,自己一个人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书房里的书籍平时都是殷管家安排人打理的,他应该比自己了解,便同意了。 “一本古籍,我记得是我十岁左右看过的,上面记着一些……类似符的画法,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整本书也写了别的东西,大部分是鬼神怪诞之类的。” 他仔细回想。 殷管家听了面 疑惑,他从来没听说有过这么一本书。 倒是殷老爷子,搁下手里刚喝一口的茶,诧异极了,“越泽,你找那本书干什么?” 殷越泽说的这本书他知道,还收起来了。 因为这本书是殷家一直传递下来的,有关那条奇怪荒唐的祖训——凡殷家后代小辈,无条件相信鬼神之说。 “爷爷知道?”殷越泽正 几分,“那本书在哪里,我想再看看。” 殷老爷子沉思,“你等着。” 他起身走过一排排书架,在最后面的角落停住,角落摆着一堆杂物箱子。 殷越泽见他想弯 ,便走上前,“爷爷,你和我说是哪个箱子,我来找。” “就最下边那个。”殷老爷子抬手指着。 最下面是一个黑皮箱,很有年代 ,箱子上连密码都没有,可以直接打开。 殷越泽把上面的箱子全部搬走,才如愿以偿把黑皮箱翻出来。 “你接手殷氏集团后,我的生活就清净下来了,左右闲着没什么事,就整理了下以前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你说的那本书,应该也在里面。” 殷老爷子年轻时对这些东西也好奇过,但现在都提倡相信科学,那些不切实际的鬼神之说,天地玄黄,就被他抛在脑后了,也一直不明白祖上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条引人遐思的祖训。 殷越泽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古籍,三四本的样子,每一本都书页泛黄,边角残缺,甚至内容不完整,旁边还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古朴盒子。 他拿起盒子,缓缓打开。 一面 致的铜镜映入眼帘。 似曾相识。 拿着那面铜镜,轻轻举起,镜中映入并不是那么清晰的黄铜倒影。 殷越泽眉心微蹙,他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面镜子了。 那一场催眠,前世体验的催眠。 提着黑皮箱走进自己在老宅的书房,手里摩挲着那面铜镜。 把箱子放在书桌上,殷越泽走到书桌后面,举高镜子,三百六十度环绕一圈,镜子依旧是镜子,什么异常都没有。 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位置。 琢磨半晌,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干脆不想了,随手把镜子放进 屉里,开始看那几本古籍。 并没有时间细看,他快速掠过一页页纸张,寻找记载符的一部分,又拿出那张拆开的三角符作比较,翻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 养魂符。 有利于安定心神,滋养魂魄。 反面一大堆有关介绍,都是对人体各种好的说辞。 殷越泽看到最后,在那一页最底下发现一行小字。 ——魂被滋养好,更方便 魂,不容易分散。 魂…… 一个词,顿时令殷越泽从头冷到脚底。 他的头脑陷入无比冷静的思考。 悠然是重生的。 灵魂重生。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她的重生是违背世间常理的,就像太 必须东升西落,水必须往低处 一样,违背常理不被允许,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人,来将常理扳正。 比如,这两张黄符的主人。 —— 下午四点,殷越泽回到兰恒公馆,敲响了玉恒清的家门。 王思齐打开门,见到来人很是意外,“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王小姐,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王思齐愣了愣,回头看看客厅,想起这不是自己家,不过玉恒清不在,殷越泽又是他女婿,进来应该没事吧。 “你进来吧。” “不用了,我们在外面走走。”孤男寡女在一栋房子,总要避嫌。 王思齐同意了,反正在哪儿都一样的。 她回头锁上门,和殷越泽绕着周围散步。 “我有什么忙可以帮你?” “在催眠中,有一种疗法,叫做前世今生疗法,王小姐知道这种疗法吗?” 殷越泽想再被催眠一次,看看能不能回忆起前世更多的东西,有关那面铜镜,有关自己,或者有关那个时候的宋悠然。 前世的自己,绝对比现在的自己知道的多,说不定对悠然昏 不醒有什么好办法。 催眠界中,论催眠技术,林衍教授当之无愧第一。 但他年纪大了,这次悠然出事,所有人都下意识隐瞒着他,怕他受惊动怒,他也确确实实被隐瞒住了,几天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白御溪,也短时间没人通知他,纸包不住火,知道是早晚的事。 “知道啊,这种疗法 好玩的。”王思齐想起这个,第一念头就是好玩,不由弯起眉 。 殷越泽没什么其他表情,“我能请王小姐帮我催眠一次吗,我想知道我的前世发生过什么,悠然在我面前施展过一回,并没有坚持多久, 遗憾的。” 王思齐轻轻啊了一声,“现在吗?” “现在。”殷越泽肯定道。 “可是……”王思齐支吾,“我练习这种疗法,一直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并不适合治疗,我主要擅长的方面也不是这个疗法,你如果实在想用,可以去找白御溪问问,他的技术应该比我好多了。” 殷越泽一言不发。 不去找白御溪,除了对方并不知道悠然此时的情况,还有另一个原因。 白御溪出手,势必要问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要看自己的前世,牵一发而动全身,悠然重生的秘密,很可能就不保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