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只以为自己睡了三天,听他一说有些意外,问道:“我睡了多久?” “今天第五天,昨天大巫来看过说你身体太虚弱,睡得久一点也不稀奇,不过还是配了些药,先不说这些了,先把药喝了。” 沈绍安扶人坐起来,又起身端过碗,吹凉了才一勺一勺喂他喝下去。徐卿也知他这几想必也是一直担惊受怕因此即便那药着实是又酸又苦但还是一句怨言也无,乖乖喝下了。 “大巫说你体内的牵命引已经完全解了,以后都不会再发作了,如此一来也便了了一件心事。”沈绍安喂他喝完后又提起了牵命引,自从知道蛊毒解了后他便很是欣喜,眉眼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徐卿淡淡一笑实在不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于是转了话头:“邬别何时出兵?” “如今军队已集结完毕,全部驻扎在城外,只等着发号施令便能渡海北上,两后穆涯便亲自率兵前往北。” “他亲自去?”徐卿意外,“若他离开了,那邬别怎么办?” “这倒无需担心,如今邬别天下太平,即便君王离开了也不会,况且还有大巫在,想也不起来。”沈绍安扶着他躺回上,自己也去鞋袜陪着他一同躺着,“回去之后只怕我也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有穆涯和风轻寒在你也能有个伴。” 徐卿把脸埋在他间闷笑:“这是去打战又不是小孩玩过家家,我哪需要什么玩伴。”笑够了他抬起头认真看着沈绍安,“我想陪着你,尽我所能去帮你。” 沈绍安只觉心口泛甜,低头在他上一吻,紧紧抱着他道:“你只要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第56章 坦白身世 两后,夜晚,月光黯淡。 南洋海面上升起浓雾,数万邬别大军趁着夜乘船穿过海雾向北行驶。天将明时海面上刮起了季风,船只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摇摆不定,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巨浪掀翻。 船只晃动得太过剧烈,平不常坐船的风轻寒和沈绍安都有些晕船。风轻寒吐了几次后再也支撑不住回了房间休息,穆涯便也跟过去守着。 沈绍安要比风轻寒好上许多,除了脸有些青白,神不济,倒没其他不适,但是即便如此也是不太好受。反观徐卿却是一点未受影响,甚至还有力跑上跑下为沈绍安拿药煎药。 风浪渐渐小了下去,沈绍安刚喝下药,此时正因那股酸苦味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徐卿喂他吃下一颗饯,收拾好药碗后便也爬上了。昨晚出发没多久便起了风浪,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此时风浪也已稍稍平息,徐卿也开始有些困顿,况且沈绍安情况也已好了许多,索便也放松片刻准备先睡上一觉。 船只依旧有些摇晃,船上的向来不会很宽,沈绍安怕人会掉下去便紧紧抱住了,膛与他的后背紧紧相贴。四下很安静,只有远处的海浪声依稀可闻。忽远忽近的海浪声犹如安眠曲,配合着晃晃悠悠的船只一起催人入睡。徐卿原本便已累到极致,此时更是昏昏睡,眼睛一下一下缓缓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之间只觉得有温热的在自己后颈处一下一下细细啄吻,徐卿挣动了下,皱着眉嘟囔道:“别吵,我要睡觉。” 沈绍安觉得他现在这样糊糊的模样很是可,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一番豆腐吃下来徐卿也终于被他吵清醒了,睁开眼怒视着他。然而沈绍安脸皮厚,也不觉得愧疚,顺势又把人转过来大大方方偷了个香。 徐卿被他得没了脾气,如今也睡不着了便索与他大眼瞪小眼。 沈绍安捏捏他鼻子,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穆涯说这次的风浪不算小,若不是久居海边的人只怕都会受不住颠簸而晕船,可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原本以为只是个寻常无比的问题,可是没想到徐卿在听到他的问话后神却变得不自然,眼神中有些悲痛。沈绍安心知可能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刚想说不想说也没事,徐卿却已经开口解释了:“在进入索魂阁之前父亲因为身份原因经常带我出海,儿时我基本上都是呆在海上。” 沈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认识到现在他从未主动问起过他的身世,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心。会进入索魂阁的大多都是对人世已无留恋的绝望之人,或是出身悲惨,或是遭受过天灾人祸。在两人平时的谈中沈绍安也大致了解到徐卿进索魂阁时也只有八九岁,会在这么小的年岁便进索魂阁想来幼年必定是遭受过巨大磨难。这必定也是他心中最大的伤痛,定然不愿提及,既然如此沈绍安便也不会强迫徐卿去剖开陈年伤口。 他把人紧紧拥入怀中,单手轻抚着后背,故作轻松道:“累了吧,睡吧。” 徐卿却没有回应,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想听吗?我的身世?” 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沈绍安还是能觉到他内心的悲痛,正想拒绝,徐卿却看出了他的想法,抢先说道:“让我说吧,我想告诉你,我的一切。” 沈绍安心中一热,内心又酸又甜,他吻吻徐卿的额头,哑声道:“好,你说,我听着。” 徐卿淡淡一笑,闭上眼,将脸贴在他的脖颈间缓缓说起了那段已经被自己刻意遗忘许久的惨痛回忆。 “我本名叫徐云旗,是镇南将军徐孝义的幼子。” 徐卿说得无比平静,但沈绍安脑中早已轰然炸开,急忙把人拉出来再一次确认问道:“你是徐孝义的儿子?” “恩。”徐卿点头,“关于我爹的事我想你应该也都清楚了,原本我们一家都住在离霜城,父亲的军队也都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由于他的职责就是驻守东南海域,因此经常会在海上练兵,我和哥哥也就会经常随父亲出海,母亲便在家里做好一桌子好菜等我们回去。子原本一直平平静静,直到有一,我还在睡梦中却被母亲突然叫了起来,糊糊间只看到母亲神凝重把我和哥哥给了一位父亲的亲信。后来那名亲信便带着我们连夜离开了将军府。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到有一天听见哥哥和那人的谈话才知道皇上派了人来抓父亲,说父亲通敌叛国,株连九族。” 沈绍安双眼微红,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徐孝义出事时他才十岁,对此事不甚了解,但当时父皇每上朝都在讨论此事,他也知此事事关重大,只是自幼见惯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却是追悔莫及。 徐卿不知他的想法继续道:“我们逃出来后,朝廷很快下了通缉令捉拿我和哥哥。父亲的亲信带着我们兄弟两人东躲西藏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踪迹,那人为了保护我们便让哥哥带着我先逃走,自己做饵引开追兵。直到最后他也没再回来找我们,据说在分别后没多久就被抓了,被活活折磨而死。” “那你呢,你和你哥哥后来如何了?”沈绍安无比困难才说出一句话,因为若不刻意忍着他会立马落下泪来,到时只怕泣不成声。 “我和哥哥一路逃到了松江城,路上遇到了劫匪,哥哥也因为保护我被他们杀了,抛尸荒野。他们没有立即杀我而是把我带回了山寨,夜里,我趁着他们都睡着了偷偷跑了出来,本想去找回哥哥的尸体,结果哥哥已被豺咬得只剩了几头发。之后我便一直浪,直到快要饿死之前被上一任阁主带回了索魂阁。之后的事情也就是改了名字,忘了过去,一心习武,只求有朝一能为父母和哥哥报仇。” 徐卿虽然全程一直很冷静,但在说起报仇时沈绍安明显听出了他话中的恨意。原本幸福美的一家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换做是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沈绍安舒了口气,整理好心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恨我父皇对么?” “自然,若不是他我家人怎么会死。”徐卿毫不犹豫承认。 沈绍安对此并不意外,他又问:“那我呢,你恨我么?” 这次徐卿并没有立刻作答,他看了他许久突然倾身在他上轻轻一吻:“曾经恨过,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恨所有的沈家人。只是后来渐渐明白所有的一切是你父亲一手造成的,与你们并无关系,即便我再恨我也不该迁怒于你。” 沈绍安闻言又差点落泪,强忍住泪意道:“他人都是父债子偿,你却把父亲和儿子分地明明确确,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善良这人。” “我一点都不善良,”徐卿低声反驳,“手上沾了数百条无辜人命,此种凶残之徒只怕也只有你说是善良了。我不过是不想失去你,既然认定是你了便不想让我们之间隔着一道血海深仇。” 沈绍安侧过头吻他耳垂。 “若真要说来恐怕世间上再没有比我还要自私之人,上仇人的儿子,之后又为了不失去他刻意遗忘自己的冤仇,让父亲一直蒙受冤屈,令家人含恨而去。” 沈绍安不知该如何安他只能一直轻抚着后背,沉默拥抱着。许久之后他终于道:“关于你父亲的事确实是父皇的过错。” 徐卿抬头看他,父亲出事时他还很小,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只知道父母都被赐死了,至于其他一直到大了他才了解,但是当时距离事发早已过了十几年,书册上记载也并不详细,他也无从知道更多。 “你应该也知道了,父皇在位时虽是一国之君但却是一直听命于姜家,当时徐将军骁勇善战,忠心报国,东海百姓都称他为战神,足可见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之高。姜放怕他会威胁到自己因此便编造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父皇虽说手无实权却也不是昏庸之人,他自然不相信徐将军会做这种事,但是这个天下是姜放说了算,即便他有心护人,却也仍然斗不过姜放,只能忍痛下旨。这些事情都是在我成年后父皇对我说的,不过我依旧记得那赐死徐氏一家后他在书房哭了整整一夜。” “真相竟然是这样。”徐卿不敢置信。 “虽说害死你一家的罪魁祸首是姜放,但我父皇也不是全无过错,若不是太过软弱无能,徐将军或许也就不会落得此种下场。” “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徐卿拍拍他口,从沈绍安口中知道真相之后他心情轻松了许多。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