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忽然一笑,温声细语:“我是觉得妙语你的肌肤如玉生光,好看得很,若熬夜累坏了委实可惜。闱内的养颜秘方不少,说不定也有你能用上的,待我下回入,帮你向皇后要一份。” 秦妙语受宠若惊,又有些心动:“可以吗?” 崔不去:“自然,你虽然是解剑府的人,不过这次对付云海十三楼,你也多有苦劳,皇后素来大方,我不过动动嘴而已。” 老实说,没有女人能听见这个毫不心动的,秦妙语也不例外,她喜道:“那就多谢崔尊使了!” 从他们踏上光迁县,直至此刻的这一路,可谓马不停蹄,高迭起,饶是秦妙语这等武功不错的人,在回到自己屋子,看见官驿小吏送来的热汤与饭菜时,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人生,就是要荣华富贵,坐享极乐,动动一手指,就有人将她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从进入扶余门训练,被命令接近于阗王侄子,成为尉迟金乌侍妾的那一刻起,秦妙语就树立起这样的观念,可这一切在她被迫投降,出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消息,进入解剑府之后就完全改变了。 起得比早,睡得比狗晚,每战战兢兢办案,动辄出生入死,偶尔还要跟绝顶高手过招,荣华富贵是别想了,能按时睡觉就不错了,秦妙语知道,其实凤霄还未完全相信自己,当初和她一道潜伏在六工城,后来又杀了卢家千金的扶余门同苏醒已经死了,能活下来的,就只有秦妙语一个。 所以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卯足了劲地干活,以致于对身外之物的要求也越来越低,现在看到一顿热汤热饭,都会动不已,热泪盈眶。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秦妙语陡然生出一丝心酸。 想当年,她也是奴仆环绕的人啊,现在—— 裴惊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秦姐姐,郎君方才与崔尊使商议之后,决定明卯时就启程。” “知道了!”秦妙语忙应道,听见裴惊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顾不上伤悲秋了,连忙端起碗就开始吃饭。 这会儿距离卯时,已经不到三个时辰了,吃完饭之后还得梳洗一番…… 她一介纤纤弱女子,为何会这般命苦!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一定会给那个去偷天池玉胆的自己狠狠两巴掌,让你贪心,让你短见,赶紧收拾包袱远走高飞,不然以后你就要被抓去虎窟里做牛做马了! 秦妙语只能虎咽吃饭喝汤,一边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这时节天亮得晚,辰时外头也还黑漆漆一片。 秦妙语梳洗完毕之后已经丑时过半,她觉得这躺下去没一会儿又要醒,索和衣在上打坐,辰时将近,心头警醒,便已睁开眼睛,下榻穿鞋,出门先行打点。 车马都有官驿的人细心打点,马也已经喂得,只需马夫将它们牵出来套上马具缰绳。 秦妙语心细,琢磨着天气太冷,崔不去马车内的褥子不够厚,常人也许还能坚持坚持,以崔尊使的身体,却铁定是要冻病的,她还惦记昨夜崔不去说要帮她入带养颜膏的事情,心说崔尊使若是路上生病,入又要往后延迟,便准备去瞧上一眼,再让小吏备上一被子。 一夜过去,车身四处结了薄薄一层冰霜,连车厢前的踏板也不例外。那里是马车主人上车的过道,也是车夫乘坐的位置,秦妙语照例扫一眼,却忽然愣住。 官驿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晃着,微光摇曳,明灭。 白冰霜上面,有两个脚印。 印子很浅,浅得几乎不会让人看见,而脚印的朝向,正是马车里。 秦妙语浑身寒直竖! 所有倦意疲惫慵懒顿时消失殆尽,她猛地后退数步,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马车内没有半点动静。 反倒是其他人被她的声音喊出来。 秦妙语反手出裴惊蛰的随身佩剑,振腕横扫,车帘随之被割断。 一个人盘腿坐在里面。 面扭曲发青,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张开,瞪着秦妙语,仿佛看见何等令人恐惧痛苦的场面。 裴惊蛰失声道:“周老七!” 解剑府鹰骑周老七,本为雁山庄暗探,在林雍被抓之后,他奉命潜入雁山庄,假扮杂役下仆,暗中监视山庄一举一动。 血案发生之后,解剑府和左月局各失踪了一名暗探。 现在,解剑府的周老七已经出现了。 左月局的那个又在哪里? 任凭外面的人震惊意外,周老七一动不动,依旧望着他们。 “他已经死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