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熹怀了龙膏,两个多月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苍迟是仙体,乔红熹怀了龙膏,无意间就成了个半仙,这半仙想成仙比凡人想成仙容易得多,不过也是要历劫才能成仙,俗称历劫仙人。好巧不巧,乔红熹刚好历了个大劫,准确些说她一生都在历劫,少失严君,历尽世间百难百苦,十分低眉倒运,如今只需玉帝一句话便能入仙籍。 王母娘娘废口舌劝之哄之。 尽着子百般劝哄,玉帝不大愿意松了口,封了个仙子之位给乔红熹,不过还是加了条件:“今年需行雨百回。” 苍迟欣然应了。 仙怀妊是一件稀罕的大喜之事,仙人命长,每五百年才有几位仙人怀妊,掐指算算,也就是从苍迟出生后,再也无仙怀妊,玉帝心里也有点高兴,末了小声地加一句:“生完记得带上来给吾看看。” 方才的乖气眨眼变成和气,苍迟喜不自胜,叁谢玉帝才带乔红熹下凡去。 方才凑在斩仙台的仙人一一散开。一下子惊吓一下子惊喜,虞蛮蛮两腿软在地上,眼看大家散去,她鼓颊对伏双扯娇:“伏双伏双,蛮蛮起不来了。” 伏双将虞蛮蛮打抱而起,小鹤子腿没软,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忽然就害怕这两眼漆黑的地方,赶紧起身要跟着下凡。王母娘娘抓住她的手臂,道:“方才你可是说要做牛做马的,怎的不到一刻就反口?” 小鹤子呢是个虎质羊皮之人,现在怕得不行,回道:“做……做鱼可以吗?小鹤子是一条鱼来的。” “可以,继续去河里,当条鱼吧。”王母娘娘看她脸颊退红,一阵白一阵青的,也不戏她。 …… 苍迟带乔红熹回到扬州,还没把人放到上她就醒了。 苍迟身上是血腥之气,鼻头触之,她喉头一动,偏头一哕,多未进食,只有声哕哕,并未哕出酸腐。 苍迟道:“娇娇,你怀蛋了,我可以孵蛋了。” 乔红熹神思还在割耳一事上没回来,干哕完,捧着苍迟的头左看看右看看,看耳朵还在不在,两耳都在,她又摸摸自己的耳朵也在,心放下,摸着肚皮道:“还好还好,耳朵还在……你方才说什么?我怀蛋了?” 苍迟高兴过甚,语无伦次讲述她昏倒之后的事儿。乔红熹两眉绾着听,眉松开时,圆睁两眼,苍迟说完,她后脑似被沉香如玉一打,意识糊就倒在上睡了。 一觉醒来到天亮,肚子一夜之间高隆了一圈,旁边睡着苍迟,乔红熹睁开两眼不敢动,望着横梁,耳畔旋起苍迟说的话。 她怀龙蛋了。 借着怀龙蛋一事,她还变成了一个仙子,虽然身份抵搭,但也是个神仙,命十分地长。 乔红熹越想越害怕,一脚踹醒苍迟,问道:“苍迟,我成神仙了?” 苍迟眼睛没睁开,搂过她送吻,吻由浅到深。乔红熹始终护着自己的肚子,怕被苍迟这个大老到,苍迟吻够了才说:“我要孵蛋了,我得把东海那个太古蚌搬过来了,要在里面孵蛋。” 说完手没忍住钻到衣服里去摸隆然的肚子,嘴上不忘做吕儿。 乔红熹平安回来的小耗,陆平歌和卫赐当晚就得知,一个是公人告知的,一个是小鹤子告知的。 但都碍着夜深,还有苍迟在,不敢去打扰,等天全然放亮,一宿未睡的陆平歌提起备好的吃食,去乔红熹家里就是一阵狂敲:“乔红熹,没死就给我开门。” 声如巨雷,把乔红熹吓得够呛的,直接咬住了苍迟还在动作的嘴:“来、来了。” 乔红熹披一件外衣去见陆平歌,陆平歌眼底乌黑,哀怨地看着乔红熹,道:“如实招来,我想知道,我这十来的值不值得。” 如实告诉是不可能的,乔红熹低头剔起手指,开始鬼话连篇:“就前些天不是去城外扫松,不小心碰见了山大王,见我长得漂亮,就抓我去做寨夫人,后来是苍迟救的我。” “编,你继续编。”陆平歌从容揭穿乔红熹的谎,乔红熹继续剔指来逃避。 陆平歌把吃食给乔红熹,嘴头软下:“罢了,既然平安无事,看你还能没心没肺的说笑我也放心了,时辰还早,去多睡一会儿吧,晚些我叫人送些吃的给你。近不要出门了,庙被毁一事,万岁爷正气着,派了许多里的人来修缮,现在外头可热闹了,你如此没运道,好好呆家里,想吃什么,买什么都与公人说,他们会去买。” “那要付钱吗?”乔红熹看着筐里的食物,想到数十年之后要看着陆平歌死去,眼睛酸涩不已。 “当然。”陆平歌没好气道,“如今你都有男人了,不再是那个没有得依靠的姑娘了,钱自然是要付的。我也要开始存钱,免得往后没钱养媳妇,孤单一生。” 陆平歌话里的怨恨宛然,撇下怪气的话转身就走,乔红熹跨出门槛,追出去好几步,才发现门外的角落,放了的水果,樱桃、葡萄、橙子、山竹。 卫赐昨夜就送来了,怕被人拿走,一直守着直到陆平歌来了才打个仙术离开。 他从小鹤子口中得知乔红熹有孕,且成了仙子,一时之下只有高兴,备的水果都是孕时能吃的,樱桃可生血,葡萄抑孕吐,橙子通心肺,山竹能补养。 乔红熹望着水果发呆,不知该收不该收,苍迟走出来,一见水果子大起,道:“臭刺猬又来送水果!收下,我要吃穷他。” 只是收了一次,往后每一能收到各样的水果,洗得干干净净的。送来的水果大部分还是进了乔红熹肚子里。 …… 到了第六个月,乔红熹的肚子还是小小的,穿上宽松的衣服,眼本看不出。 乔红熹每天摸着肚子思考:“这么小,该不会真的是怀了蛋吧……” 苍迟托言乔红熹身子不舒服,不能受扰,将虞蛮蛮她们赶出了家.好在天慢慢暖和,河也解冻了,回河里住,虞蛮蛮没有意见。小鹤子惦记自己的水池不愿意走,眼眶红红的,伏双哄她:“冬就能来住了,水池又不会跑,一直在的呢。” “等冬还要好久。”小鹤子收回眼泪,勾住虞蛮蛮的脖颈要她抱。 小鹤子瘦了许多,虞蛮蛮不费一点力气就抱住了她:“是不是伏双总说小鹤子你胖,你就开始绝粒了?” 几人闭口不提当之事,就当是没发生过,小鹤子也不愿意提,只说是食物味不适口,不想吃。 虞蛮蛮权当是伏双的错,以横波顾他,骂道:“伏双,都怪你,小鹤子都快瘦成一条小鱼干了。” 小鹤子点头附和:“都怪伏双大人。” 伏双有委屈而不敢言,想起前几小鹤子在卫赐铺前一刻不停地吃水果,差点连核都吃进去,那样儿虎咽,像个饿死鬼般,亏她敢说味不适口。 陆平歌知道乔红熹怀了,在官衙里鬼哭嚎,道:“呜呜呜,爷的妹妹居然怀了,爷养了十几年的白菜真的,真的被猪给拱了,啊啊啊啊。” 公人第一次看到陆平歌伤心绝的模样,心口思量,道:“诶,怀了好啊,我看爷您也是要当个,等乔乔孩子生下来后,爷您去当个干爹,往后就有人给您烧纸了。” 陆平歌心里空了一块,抱着柱子充实那空了的地方:“你们所言有理,我要去做干爹,我可不是要人烧纸,爷的大爷托梦告诉爷,爷死后是要去府里当判官的。” 干爹他是做定了,但干爹不能两手空空,他花重金向那收小抱的婆子买了十来本书,怎么养胎,安胎,书里手把手教你。 书本烫手,乔红熹接过的时候耳都红了,她真的担忧到时候下的是蛋,这事儿就完蛋了。 苍迟想去搬太古蚌,又不敢离开乔红熹半步,他找来伏双帮忙:“帮我把东海太古蚌搬过来。” 伏双嗤笑:“你自己干嘛不去搬。” “娇娇有身孕。” “她有又不是你有。” “我不能离开,她怀孕了。” “有孩子了不起啊。” “是啊。你就帮我一回,等蛮蛮怀孕了,你要我帮忙的事儿我一定帮。” * 话说龙王庙被烧,加上叁皇子府邸被毁,而叁皇子魏晏如被坍塌的石块砸中脑袋,记忆丧失,知识只有叁岁儿童的一半,淑妃没能过今年,半夜里匆匆去了。 如此多的噩耗,万岁爷龙体所遘之疾一一地加重,在梦中谵语,说什么天要灭国,今年祸必定相寻。可怜那来降香的二位皇子,成了众人眼中的灾星。 万岁爷斥重金修缮龙王庙,到了炎炎夏,龙王庙的香火更盛从前。苍迟答应玉帝今年要行百场雨,他想快些行完,有时候一行十场,一场不过一刻,耕种人恨得牙的,道:“这什么龙,一分十次下,去岁身上是汗不干,今年身上是雨不干。” 乔红熹有了身孕,容易犯愁,她对苍迟说:“若我早知有龙,或许也会做出与叁皇子相同的事儿,取龙血龙筋续严君之命。那叁皇子在你争我斗的中与母相依为命,母亦如父,母去就如失严君。这一片孝心,我倒不恨他了,也是个可怜人。罢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就在这一晚,在月上粉墙的时候,乔红熹身子一侧,脐眼一热,肚子里怀的东西毫无知觉地生下来了。 是两颗光溜溜的蛋,离开母体,携手滚到了角里。 苍迟习惯每糊糊醒来都摸一下乔红熹的肚子,次早晨一摸,肚子瘪瘪的,掀开被褥一眼看到角落里两颗紧挨着取暖的龙蛋。 他痴痴发笑,捧在手心里看,龙蛋粉粉的,一颗蛋有行雨珠那般大,白蛋是公子,粉蛋是姑娘,他手上的,应该是两位小姑娘。 乔红熹被苍迟的动作吵醒,睁要见蛋,道了句完蛋,又去梦里会周公。 苍迟捧蛋等乔红熹醒。 乔红熹只会了一刻钟的周公,眼皮剔开,眼珠子写了疑惑:“姑我真的下了两颗蛋,幸幸苦苦怀了六个月,下了两颗蛋啊。” “娇娇下的蛋好漂亮,我好喜。”苍迟捧着两颗蛋,蹑手蹑脚去太古帮里孵了。 蚌一合,外头的杂音全被阻挡在外。 苍迟入蚌之后整整叁天未出,都说生完孩子叁天后会下,乔红熹捏捏自己的确认,捏了个寂寞,一点汁也没有。下完蛋后滴血未,能跑能跳,她觉得自己怀了两团空气。 陆平歌时不时会来看她,乔红熹发愁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这还不如给她一个沙包肚呢。 这被陆平歌看到她下的是两颗蛋还得了。 每当大门一敲响,乔红熹就得把一个盆进衣服里,而后腆着肚子与陆平歌聊天,聊天时,时不时呻疼腿软,将孕妇的举止言语拿捏准确,一点马脚不。 伏双知道乔红熹下的是蛋,与虞蛮蛮寻作乐的时候不敢不避妊,他怕虞蛮蛮到时候下鱼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要得急狠时,总会将水都在里面。 怀妊这事儿,等成亲之后再说。他才不要学那没脸没皮的苍迟,没等成亲就在姑娘肚子里撒了种。 乔红熹下蛋的事儿没瞒住那些神仙,她觉得有点伤脸。 卫赐也知道了,详细情况他不清楚,总是比较下蛋与生人哪个痛楚小。比较下来自我觉得是下蛋痛楚小,自言自语道:“下蛋好的,不会那么疼,给乔乔挑些桃子好了,吃桃子长。” 卫赐说吃水果可,所以小鹤子把水果当饭吃。 她近来最吃的水果就是桃子,听说吃桃子长,啃了一半的桃子直接给虞蛮蛮:“怪不得呢,这几天越吃越胖,原来桃子长,刺猬哥哥骗人。” “不不不是……”卫赐结巴了,因为吃桃子是会长点,是水果吃多了都会长,他骗了小鹤子。 “要是小鹤子一直胖到大,小鹤子嫁不出去,就赖刺猬哥哥一辈子!” “成,想赖便赖。”卫赐一心想哄住小鹤子,不仔细去分析这句怒言。 虞蛮蛮不嫌弃小鹤子的口水,接着她啃的地方吃:“好甜!” 桃子甜到心里,虞蛮蛮给买了一颗给伏双:“伏双伏双,吃桃子,可甜可甜的。” 伏双心窝里有一团,接过桃子一口一口吃完。 他沾了桃汁的手不擦干净,执住虞蛮蛮的手,放在口上:“崇丘山有鸟,一足,一翼,一目,需相得才能飞,名曰蛮蛮。伏双愿做蛮蛮的另一半。” 虞蛮蛮回手,胡摸着眼睛和腿,哭着道:“吃馒头的蛮蛮怎么就变残疾了?一足,一目也太可怜了,呜呜呜。” 伏双:“……” 这多美的情话,她却听不懂,伏双有才不能施,有苦说不出。 …… 孵到第十天,太古蚌才打开,苍迟瘦了一圈儿,这头十天里龙蛋的壳最脆弱,忽冷忽热容易碎开,他不敢离开半步,一刻不歇地孵上十天才出来。 乔红熹凑近去看自己下的蛋,蛋壳比刚下下来的时候又粉了一点,摸上去暖乎乎的,是苍迟留下的温热。 苍迟囫囵吃了十几个糕点,活络了一下筋骨,筋骨打开,一张憔悴的脸红润了不少。 逢上张火伞时节,苍迟歇了一下叼起行雨珠去下了一场雨。回来的时候脸又变憔悴。 乔红熹笑问:“孵蛋好玩吗?” “好玩,孵的时候,她们有时候会动,蹦蹦跳跳的。”苍迟声音蔫蔫的,听起来不大好玩,不过看他的眉宇,有喜在牵动着。 “还要孵多久啊。”乔红熹等不及了,想她们破壳之后的样子。也心疼苍迟要耗神孵蛋,还要耗下雨。 乔红熹此时多期待,往后几天有多懊悔。 从肚子里出来两个小姑娘,行为举止与苍迟一模一样,才学会爬行,就使出倒挂金钩的势子吓人,小小庚齿,身体也小,倒挂下来更像一条蛇。 乔红熹头都疼。 “不知,要孵到她们自己想出来。”苍迟钻回去,亲了亲龙蛋才继续孵,“我要合蚌了,娇娇,我们明见。” “苍迟,你辛苦了。”乔红熹的眉头,在蚌合起来的时候蹙起。 只是蚌还没全部合起来的时候忽然往外打开。 苍迟眉头也蹙起,问:“娇娇,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当初说的戊己庚,到底是什么意思。”苍迟孵蛋的时候都在想这句话,一点头绪也没有。 完了,这龙孵蛋孵傻了。 乔红熹耐心与他打趣:“你念念天干地支。”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苍迟一个字慢得念。 念到“辛”字,乔红熹打断他,娇滴滴地重新念了辛字,道:“辛同心,就是这个意思,懂了没。” 苍迟默默合上蚌,从头都是似懂非懂的神情:“好像是……懂了……吧。” 注:戊己庚是“辛”的歇后语,“辛”为“心的谐音。 出自《捉鬼传》”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