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听到这声好后, 眼得意,一 衣摆跨上武台,急不可耐地站到梁 身后。 梁景湛就在梁 对面,两人只有一步之隔。 梁景湛始终望着梁 的眼睛,他眼里平静如水,却仍看得出有几分担忧 漾在内。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梁 是不是还没有开始在心里谋算储君之位。 但见梁 抬起了手,手掌对着他,还未发功,已有劲风生起,脚下的叶子又一次被卷起。 不远处的树上本还留了几片叶子,现已脆弱地全落在地上,独留一只空落落光秃秃的树干。 墙角 的武字旗子也唰唰作响,前倾后倒了几次,守在旗子旁边的侍从手忙脚 地扶着。 梁景湛见梁 闭了眼,一掌已朝他而来。 “噗……” 梁景湛被打到离武台边缘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一口鲜红的血吐在了地上,他侧躺在地,血丝不断向地上垂去,染红了几片叶子。 梁景湛想抬手擦去 角的血,手却偏偏要逆他意,变得沉重无比,像套了 锁链在手腕上,动上一动都异常艰难。 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梁景湛提着手,颤颤巍巍地朝嘴 摸去,索幸他 觉不到什么痛,就算是要死了也不会提前知道。 梁景湛 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白胜雪的手上沾染着刺目鲜 的红。 他手肘撑着地爬起来,动作迟缓如至暮年,梁景湛紧咬着牙。 台下人也看着紧张,“容王殿下不要出事!” 有人眉头紧皱着,心里不由得担心起容王:“容王殿下此时心气早已受损,就是至 之体也扛不住这些伤害啊!” “三哥你还不认输?方才我可只用了三成功力,这眼见还有两掌,可别死了。”六弟竖着三 指头,昂头看他,眼中是如冰刃般的漠视。 梁景湛不想说话,他摇了摇昏 的脑袋。 高台上的傅晏宁坐得端正,一手支着头,衣袖顺着胳膊滑下, 出一截光滑莹润如玉的小臂。 他的另一只手正垂在衣袖下,有血顺着手心一颗颗滴在地上,不偏不倚溅在衣服上绣的一朵紫 翠菊上。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紧紧跟随着梁景湛的举止而转动,眼底还一直跃动着某种看不清的情绪。 傅晏宁刚喝了酒,身上萦绕着醇香的酒气,他醉眼 离,此刻看什么都是虚晃的,除了在武台上身影依然如松树般 .立的梁景湛。 梁 的第二掌一出,梁景湛整个身子飞到了武台边,这次离武台边缘还有几步之遥。 他躺在地上,不断咳嗽,每咳一下就有血溅出来,糊了 脸。 几个妃子都转了眼不忍心看,贤妃心里也疼得紧,很多次都想喊停,可看到圣人眼里的兴味后,再也没心情说些什么了。 他还活着,还有最后一掌。 梁景湛翻身两手撑地,缓慢吃力地站起来,嘴里的血就没停过,他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好些步,直到垂着头磕在梁 肩膀上。 “还活着没?”梁景湛后面的人推了推梁 的身子问。 梁 低头,慢慢伸手碰了碰梁景湛的脖子,“还活着。” “活着就继续!”他手里又开始发力。 “等一下,让他缓缓。”梁 抬手阻止,“只剩下最后一掌,不必着急。” “多谢五弟体谅。”梁景湛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我只是太困了……这场完了三哥要好好睡一觉。” 休息了几刻,梁景湛重新抬起头,站在梁 对面。 “三哥还能撑得住吗?”梁 上下打量了梁景湛的伤,每一处伤都触目惊心,有血在往外淌。 梁景湛拍了拍 膛,“可以。”嘴角的笑还没彻底绽开,一口血又咳了出来,“五弟可否递我一块帕子?” 梁 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怀里取了帕子。 梁景湛接过帕子,胳膊上的长袖微微向上收缩了一点,梁 低头看见了什么,眼里深沉,若有所思。 梁景湛道了谢,仔细擦拭了脸和 在外的颈子,白净的帕子生生变成了红帕子。 “五弟,帕子我回去洗洗,改 再差人送过去,可好?”梁景湛仔细叠好帕子,揣在怀里。 “也好。”梁 心不在焉,眼神还停留在梁景湛的手臂上。 “来吧,最后一掌。”梁景湛在梁 面前站定,闭着眼 接着可能会让他毙命的一掌。 六弟早已等不及了,两掌间运气,重重打在梁 身后,梁 抬掌,打在梁景湛身上。 这时有云掠过 头,遮了 光,天完全 暗下来。 梁景湛被这一掌击中,整个身子便呈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落地时 得落叶纷纷,梁景湛的脑袋垂到了武台下,身子却留在武台上。 六弟催促梁 道,“快,趁着这个时候打他下台!” 梁景湛还躺在武台上,身子一动不动。 众人也都慌了神,“容王殿下可还活着?” “容王殿下不会死了吧?” 高台上,傅晏宁微一蹙眉,再也顾不得礼数,第一个站起了身。 他脚尖轻点,纵身飞下高台,疾步走向梁景湛,脚步间 上系的镂雕玉香囊与玉佩相互碰撞,叮当如泉石相碰。 萧魏升紧接着一把推过挡在面前的几人,一脚抬步跨上武台,行事焦急又莽撞,面 沉重如被 云遮挡。 武台下的人也围了上来,将梁景湛包围在内,一口一个容王殿下地唤着。 萧魏升摇了摇梁景湛的身子,大声吼道:“你小子今生有幸能让小爷请你喝酒,你却躺在这里,难不成是无福消受了?” 梁景湛闭着眼,从他哑了的嗓子发出声来,“自然不是!” 萧魏升听到他还能说话,心里的不安稍缓了下来。 傅晏宁将梁景湛的身子扶正,梁景湛的脑袋却始终往他膝上枕,傅晏宁推了几次,梁景湛的脑袋还是不听话,傅晏宁也就任由他了。 有几个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心里了然,终于知道傅晏宁一向不通情理的传闻果然不虚,有一人忍不住低声对同伴道: “朝中一向有传言说,傅侍中就是一个不通情理,与吾等凡夫俗子不和的绝世仙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传言也并非空 来风。” “不错,如今容王一个将死之人就是想找个地方靠着,他都死活不愿意。不过我觉得他能被称为仙人,除了不通人情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容貌吧!”同伴偷偷瞧了一眼傅晏宁捂着嘴回道。 “对啊,还有才情,我听说他当时十二三岁就获得了圣人青睐,在京城小有名气。”那人补充道,“当时萧太后大寿,圣人要广建一座高楼集聚民间万千碎玉为萧太后祝寿。” “消息一出,朝上除了傅侍中的爹傅太傅,百官争相附和,没有一个人反驳,傅太傅一人到底比不过百官的口舌,反倒还因此遭人弹劾,被赏了几十板子。” “傅侍中知道后当即就写了一篇谏文,以历代贤君为例,力证成由勤俭败由奢的道理,由浅入深,暗中表明圣人之过。” “圣人看到后既不觉有伤面子,而且还意识到了自己的糊涂,当着百官的面对傅侍中拍手称赞,并亲自面见傅侍中,还下旨让他来朝堂做官!” 梁景湛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嘴 张着又合了,似在低声轻唤着什么,傅晏宁忙俯身去听。 耳边微弱的声音反复喊着一个字:“清……”平字卡在嗓子眼怎么也没力气说出来。 有人听到他口中的字,问左右同伴:“卿卿是谁? 耳 的。” “这你都不知道,卿卿是花楼里名冠京城的头牌。”同伴你一言我一语。 “秀外慧中才情横溢,敢问谁人不 ?你看容王做梦做在唤呢。” 傅晏宁冷着的一张脸暗了下来,脸 更难看了。 “……”梁景湛急得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求求你们别再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他勉强睁开眼想再看看傅晏宁的面容,可傅晏宁 就不想理他,扭头看向了别处。 梁景湛不要脸的偏了偏头,换个角度盯着傅晏宁看,一只手抓住了傅晏宁垂在他身边的手。 傅晏宁的手很凉,梁景湛觉得就像抓了块冰块在手里。 傅晏宁 觉到了一只温热暖和的手,他试图 回手,并没有什么结果。 傅晏宁的眼睛不自觉地飞快地眨了眨,看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梁景湛看这样子就知道傅晏宁害羞了。 “殿下请自重,臣不是什么卿卿。”傅晏宁的声音冷淡疏远。 梁景湛张口想解释,乍然想到此时傅晏宁还未取字,便也未多做解释。 他鼻子动了动,傅晏宁说话时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传来,合着他身上玉香囊里传来的丁香花的芬芳,闻着煞是清甜。 他伸着手朝傅晏宁的脸摸去,若能借此卧得美人膝,抚得美人面,实在也不枉受这么一顿打!这上辈子没做的事,不若全都在今 做了吧! 这伸出的手眼看就要够着傅晏宁的脖子了,梁景湛看着他难得没躲,正暗自欣喜,举起的手就被萧魏升抓了去。 梁景湛:??? 萧魏升没看梁景湛,而是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傅晏宁,倒没说些什么。 圣人派的侍从过来了,萧魏升与傅晏宁帮着一起将梁景湛背着,回了容王的殿里。 大殿里,熏香袅袅升腾。 梁景湛醒了。 他刚坐起来,本以为 前会围了一堆人来看他,起身一看,眼里只剩下了失落。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梁景湛左右看了看,殿里除了坐在他榻边的萧魏升,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就是个白眼 。”萧魏升摇着扇子哼了一声,“我坐在这里伺候了你几个时辰了,结果你醒来却一脸失落地问为何只有我一个人。” 梁景湛伸了伸懒 ,嘿嘿一笑:“本王就知道你是真心对我的人,果然本王没看错。” 萧魏升身子抖了抖,假装嫌弃地说:“你好南风,我可和你不一样。” 萧魏升又想到了武场上的事,一直想着和他说,但梁景湛昏倒后他也没来得及问。 如今他终于醒了,萧魏升靠近他:“让我最惊奇的是你居然还是百年难遇的至 之体。”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不练功倒是可惜了!” 梁景湛推了他一把,笑得没个正形:“本王是怕自己练成了天下第一,在江湖中抢了你的位子,你该 谢本王才对。” “明明是你自己不想练。”萧魏升扇着折扇凑近他的脸, 低声音迫不及待问他,“有个问题我憋了许久,在武场上没机会说,我问你,你在武场上为了赢连命都不要了,到底是为何?” 萧魏升合上墨画扇子,敲了敲脑袋,低头沉思,再抬头看他时,眼里饶有兴致,就连弯起的眼尾也染了浓浓的趣味:“我猜,你该不会是为了心上人吧?” “果然什么都逃不了言济的法眼。” 萧魏升一挑剑眉:“所以……你想要谋官位,就为 见到他,连死都不怕?” 梁景湛听他这样问,多半是在武场时看到了什么:“怎么,言济已知道他是谁了?” “那是自然,只是你的心上人啊,怕是看不上你,那弹劾你的折子就没断过,还有以往那对你的态度,仿佛瞧上你一眼就会毁了他的道行。” 萧魏升 怪气地说着,越说越来气,脸 越来越不好看,他站起来用扇子指着梁景湛: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 惜自己的命,那三掌下去是个人都会非死即残。“ “离王的功力在朝堂里算得上第一,再加上嵋王,朝堂里甚至没有人能受得住一掌,要不是你提前封住了 道,我怕请你的那杯酒只能倒在你的棺材上了!” 梁景湛仰头静静地看着萧魏升,淡褐 的眸子有所触动,“言济……” “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把你给怎么了!”萧魏升 了口气平复心绪,坐到榻边背对着他,方才强硬的语气软了下来,“你说,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梁景湛道,“去找父亲,我都事先想好了。” “那圣人要是不愿意呢?”萧魏升回头看着他,折扇一滑挡住面容,“你要求的是三品文官,以往 圣人对你的态度来看,怕是不会应允。” 父亲登基时还年幼,萧太后以辅政为由垂帘听政,在朝堂里发展了不少势力。 终于,父亲到了该掌权的时候了,眼见萧太后势力盘 错节遍布朝堂,父亲便决定必须想法子培植自己的势力。 当时父亲一眼便看中了林家,意图扶植林氏一族以 制萧家势力。这些年来林氏一直得到父亲提拔,一时权势滔天,朝堂里也多是他的人。 父亲此番定会 到为难,若是他能借此机会向父亲讨要中书令一职,父亲兴许会诸多考虑,然他整 不学无术,这最后父亲会不会把这官让给他做,还很难说。 坐在对面的人是萧魏升,萧家的人,梁景湛不好多说什么,“若是父亲不允,下次武试,我还有机会。” 梁景湛重重拍了他的肩膀,拇指擦着他的衣裳,语重心长道,“倒是你,做了京兆伊,愁事可就多了,必要时切记不要使 子,委曲求全比什么都好,如此理事虽会有失偏颇,却足以保命,知道了吗?” 萧魏升看着他,一头雾水:“你说这些做甚么?” ※※※※※※※※※※※※※※※※※※※※ 减字数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