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一张美得清寒如冰雪雕就的面容, 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他的眼底。 正是他在临死之时,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林晏眼中的狂喜骤然冷却下来。 他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无数的情话要讲但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都硬生生堵了回去, 反而生出一种落了空的失望。 沈庭玉端着碗, 有些遗憾的低眸看了一眼碗里剩下的焦黄粥糜。 可惜了,怎么偏偏就这会儿醒了呢? 他面冷淡,扫了一眼上的人,“你醒了。” 林晏觉喉头发苦, 好似一颗心都烧焦了, 苦味从心底一直漫到齿之间。 “怎么只有你。一直都是你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飘忽,气息不稳, 像是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费力。 沈庭玉沉默地打量着男人失落的眉眼, 总算尝出点幸灾乐祸的快乐。 美人面上不出一抹微笑, 轻声说道:“是的。林公子,只有我。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呀。” 这一笑,便好似冰山初融, 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动人。 林晏却无心欣赏, 希望落空, 他方才觉出伤心,伤心得心脏酸疼,心上的疼痛一时更超过身体的痛。 他的眼底暗沉沉的翻涌着情绪,声音更低了,“你姐姐呢?” 沈庭玉冷眼瞧着,心下冷笑一声,只道这样让南乐瞧见还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这畜生现在居然还有脸提南乐。 心下如何不提,他面上却是不漏分毫,浓密的长睫慢慢垂下来,轻轻叹息了一声。 什么也不必多说,这样的表情已经给了林晏答案。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你姐姐她还好吗?” 许是南乐也受伤了,才,才会将他舍下给他人。 那时在船上,他病着的时候,她可是比他都要更着急。 他闭上眼,眼前都是从前南乐担心的守在他边的模样。 以南乐那样心软良善的子,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中走过一趟,她怎么可能会忍心将他假手他人? 除非……除非南乐真的已对他厌恶至极。 沈庭玉眉心微蹙,略有些为难的样子,柔柔的说道:“姐姐很好,就是她不太想看到公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 林晏却还是觉得心口难受,绵密不断的疼痛,好似有人用小针不断扎着,连呼一下都疼。 南乐听见内室隐约传来的人声,神微怔,手中的汤勺慢了下来,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凝神侧耳去听。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乐放下汤勺,匆匆披上衣服。 拉开门,冷风灌进来,少年灿烂的笑脸映入眼帘,昨天辰隐与光曜来时已经很晚,天比较暗,今天在清晨明亮的光下,南乐才发现少年的头发比常人颜浅一点,是好看的栗。 南乐目光往后移了一点,心下无奈。 她的院墙不算高耸,这两个人倒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翻了墙就进来敲门了。 少年本就年轻,笑起来的时候朝气蓬,立在明媚的晨光里,只道好一个英武的翩翩少年郎。 “早啊!小乐妹妹。” 少女圆圆的眼睛出几分无奈,她嗓音温软,慢的向他们问好,“早啊,阿辰。” 这眼无奈,慢的样子更惹得人想多逗一逗。 辰隐不的轻哼一声,“不是说了吗?要叫阿辰哥哥!” 少女神又多出几分窘迫,乖乖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 辰隐看着少女,笑容更灿烂几分,哄着她,“小乐妹妹,就喊一声阿辰哥哥听听呗。” 南乐不理他,她侧过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拎着一大袋的光曜,热情招呼,替他推开帘子,“光曜哥哥,快进来。” 辰隐追在二人身后,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不公平,为什么你喊他光曜哥哥。不喊我哥哥?” 少年少女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 南乐的声音,林晏当然不会陌生。 三个人的谈那样轻松,甚至是亲昵。 他与南乐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见面都是不而散,她对着他便只有防备。 光听声音,南乐果然没有什么事。 她只是不想见他。 光曜哥哥,少女的嗓音清甜,喊得让人心口都软了。 什么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唤过他。 林晏神慢慢沉了下去,很快又恢复如常,照旧漫不经心,只是声音中总透出些不虞,“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沈庭玉侧耳,正好将那一声光耀哥哥清清楚楚听进耳朵里。 他听得这样清楚,想必林晏也必定十分清楚了。 沈庭玉心情很差,以己度人,便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他弯着角,做足女儿姿态,掩一笑,“林公子不都听见了吗?姐姐唤着哥哥,来的自然是姐姐的两位哥哥了。” 林晏神自若,抬眸看着沈庭玉,眯了眯眼睛,“她是孤女,没有亲人。” 不可能是亲哥哥,那便只能是情哥哥了。 不,南乐本不懂男女□□。 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沈庭玉居高临下看着上的人,眉眼弯弯,话说得是半点都不客气,一点都不惯着林晏。 “林公子不知道吗?船帮的王管事可是姐姐的亲大伯。林公子看不上我姐姐,但船帮中看得上我姐姐的男人可不少呢,个个都比林公子年轻,也比林公子身体好得多,现在是抢着做姐姐的哥哥。明抢着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林晏本就苍白的面,果不其然,一瞬更白了几分,只眼圈微微泛红。 他慢慢垂下眼,眼底晦暗不明。 沈庭玉似乎还觉得不够,亦或者扮义愤填膺的妹妹扮得上了瘾。 “再者说,林公子,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姐姐的事情。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开口问这些?” 林晏闭了闭眼。 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不过是一个出身低,为人俗,连大字都不识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何其多?怎么就值得他林晏争风吃醋? 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和一群同样俗卑的贩夫走卒之辈争风吃醋,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了。 若是她能放下他,开开心心的去嫁给旁人。 不管嫁的是贩夫走卒,还是鸣狗盗之徒,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总归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真正要娶她为。 林晏很会自我宽,他默不作声的在宽自己,劝自己。 沈庭玉饶有趣味的将一缕发在指尖,嗤笑一声,“林公子总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姐姐还会为你守节吧?这可不是旧都啊,林公子。” 这么几句带着讥笑的话,刹那间就像是一把尖刀进林晏还未愈合的伤口,绞得鲜血淋漓,让林晏体会到一种尖锐的心痛。 光曜面冷峻,进了门也是目不斜视,“这放在哪里?” 屋子不大,东西也不算多,但每一件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摆的整整齐齐。 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气,上是两绣着花的五普罗厚被,这屋里处处都能看见女人生活的痕迹。 辰隐就要自然多了,他大大方方的左顾右盼,还端起南乐没有吃完的粥尝了一口,评价道:“这粥好淡。” 南乐从厨房里端出个竹篮给光曜,“放在这个篮子里就好啦。这都冻硬了,要化一会儿才能切的动。” 她拿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柔和的望着他,执着的问道:“光曜哥哥能吃辣吗?口重还是口轻?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 辰隐放下粥碗,凑过来,“不要管他。小乐妹妹,我可以吃辣。你昨天做的羊很好吃,只要是你做的。我吃什么都可以!就是要多做一点,我胃口很大的!昨天那点本不够吃。” “好,我知道了。做好了会给你多盛一些,光耀哥哥。你呢?口重吗?” 俊秀的少年将脸板成了一整块的冰块,他与她对视了两秒,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口轻啊。那你的那一份我少放一些酱料,”少女点头,认认真真的记下,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能吃辣吗?” 光曜莫名觉到一股不好意思,耳后都开始发烫,“可以。” 少女用那双乌亮的眼睛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总给人觉特别专注,专注得让人模模糊糊的会觉得自己会是她很重要的人。 “需要多给你盛一碗吗?” 光曜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不用了。” 南乐笑盈盈的问道:“有忌口吗?” 光曜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不喜吃葱。” 辰隐把脸伸进二人之间,堵在南乐面前。 少年黑亮的眼睛盛委屈,哪怕明知道他在夸张表演,仍旧会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不公平。小乐妹妹,你怎么只问他,也不问问我?” 南乐笑了笑。 为什么不问辰隐呢?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