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 沈庭玉语声艰涩,“可我有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是什么好人。那些事情会吓到你的。” 南乐摇头,“不会的。我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吓到,而且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相信你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再者说,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你的一部分。” 她扶住沈庭玉的肩膀,神认真,“以后哪怕会吓到我,你也要对我说实话好吗?” 沈庭玉眸光闪烁,嗓音很软的应下了,“好。” 南乐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愿意在我需要的时候陪着我,不会随意抛下我吗?” 沈庭玉扑上来用力抱住她,声音雀跃藏不住笑意,“当然,我愿意。我会一直待在姐姐身边,永远都不离开姐姐。” “从今天起,好好养好身体,不要杀人……”南乐被勒得很紧,到底是没躲,她话音微顿,“不要随意杀人,滥杀无辜。” 沈庭玉闷声道:“好。” 南乐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随意伤害别人。” “最后一条,你愿意……”南乐稍微推开他一点,她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轻眨了几下眼睫,耳尖微红,“让我亲一下你吗?” 沈庭玉眼睛一瞬变得极亮,他低头凑过来,着她的目光吻了上去。 南乐的手搭在沈庭玉的肩膀上,慢慢揪住了他的衣襟。 · 林晏坐在帐篷中任由大夫包扎伤口,闭上眼,脑海中却仍旧是南乐跳下冰河的画面,翻来覆去的都是贺晨的的话。 “当初你救了这位侯府贵公子,却付不出他的药钱。为了他的药,我听人说你去签了生死状,干着采珠的活,这才为他换来了一笔救命钱。何等情深义重啊。” 他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段子里,少女很早便动身离开,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船上,晚上仍要守着炉子为他熬药,熬到大半夜,一的消瘦。 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他当时虽然被南乐所救,但一个出身世家几乎没有受过罪的贵公子,一夜之间沦落到委身于一条小渔船,可以说船上的一切都让他难受。 他不喜每时每刻都在随着水摇晃的船,也不喜船上没有油腥的饭,更嫌恶每晚她爬上与他同睡时身上那股挥散不去的水腥味。 但南乐对他一向是很好的,她从来都看不懂他眼中隐晦的嫌恶,一如既往的用清澈到懵懂的眼睛笑盈盈的望着他,给予他点点滴滴的关照。 林晏回想着记忆中少女点点滴滴的照顾,全心全意的喜,甚至是同共枕之时曾让他嫌恶到反胃的水腥味,所有的记忆戛然而止,只剩下汹涌而来的情绪,他忽然心口一阵阵痛,呼变得急促。 点点滴滴,她身上留下多少蹊跷,为什么他就没有早一点想到呢? 为什么当时他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他猛然起身,阔步走了出去。 大夫吓了一跳,追在后面喊了两句,“唉,别走啊。你这还没包完呢?” 林晏走到关押俘虏的帐篷外,帐篷外的看守看见林晏有些惊讶,倒也没阻拦。 贺晨见到林晏显然很惊讶。 林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眼底寒意迫人,将他提了起来,“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是真还是假。他理智上希望是假的,心底里却希望是真的。 或许他就不该来问,此时问出真假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是真的就能改变南乐现在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吗? 但不问出来,他便总觉得有那么一件事梗在那里,梗得他痛,梗得他无法呼,梗的他不上气。 第六十五章 贺晨双手被绑, 脚上也带了镣铐,一动脚上的镣铐就叮叮当当的作响。 这下倒是二人的情况翻转过来了。 林晏来的匆忙, 换下身上带血的旧衣, 身上仅一件素白的单袍,宽大的衣袍罩着一具清瘦高挑的身躯,好似琼林披雪。 一张脸尚带着伤, 比之初见之时的狷狂,却是落寞不知多少。 贺晨搞不懂他这不明不白的一句问的是什么东西,“什么真的假的?” 林晏揪着他领口的手, 不自觉用力,“我问你,你方才所言的我夫人签下生死状的事情是真是假?你又从何得知?” 贺晨嗤笑一声, “林公子, 你这是问人的态度吗?” 林晏定定看了他几秒,放开手。 他后退一步,低了头,拱手向他, 声音沙哑, “还望贺兄解惑。” 贺晨从林晏紧绷的神情中,能够察觉到他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极限。 虽然不清楚林晏为什么突然气势汹汹的跑来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便没有再继续卖关子。 “金平城中有一家百宝记, 这家店是城主张安的产业,那少掌柜王平与张安沾亲带故,又是个贪财好之人。” 林晏眸光微沉, “所以呢?” 贺晨打量着林晏的神, 心下奇怪。 他本以为林晏能在金平城补下那么大一个局等着他, 应当对金平城内的方方面面都了如指掌才是。 可此时他却好像对王平一无所知。 “此地产珠,珠宝产业最是一本万利。如此暴利自然是百宝记一家独大。延水中的每一颗珠子都得过百宝记的手。那生死状就在王萍手中,此事也是王平告诉我的。” 王平告诉他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一桩。南朝的人往他身边打钉子,又怎么能想到他一早将钉子就嵌在了城主府。 这贪财好之人,为了几个女人,一点钱财,连自己血亲的舅舅都能出卖。 话音落进耳底,林晏静了一静,嗓音艰涩,低声道:“你见到了那张生死状?” 贺晨看出林晏眼底的犹疑,他微微一笑,进一步试探,“当然,你也可以不信。现在张安与王平都已经死了,这件事是死无对证,你要再找那张生死状肯定是找不到了。你尽可以当成是我在胡言语。” 记忆中少女身上挥散不去的水腥气,一消瘦下去的身体,憔悴疲倦的面容,被水泡的发皱得皮肤,在他怀中冷得颤抖……点点滴滴终于变成了剜心的痛。 林晏面惨然。 贺晨,“林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桩事?难不成与自己同共枕的女人曾做了什么,那一碗碗喝下去的药究竟从何而来,你都分毫不知?” 林晏大口的息,他扶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他可不是就真的半点不知。 同共枕那么长时,他明明占着她丈夫的名号,见着她每天出门去,一身疲惫的回来,却从未多问一句,只当她是去打渔,心安理得的受用着南乐的照顾。 延水产上乘的明珠,他是知晓的,因着他从前买过不少送予小娘子。 他习惯花钱如水,钱在他手里总是留不住,不论有多少,买珠子买钗裙买酒买姑娘一支曲买姑娘一个笑,一笑双白璧,再歌千黄金,总能花的完。 他送过花送过珠子给数不清的小娘子,却从未送过什么给自己的娘子。 南乐太好足了,她不用白璧,不用千金。 只要他回头,她就永远守在那里,用一双透亮的眼睛望着他笑,笑得不值钱。 他哪里能想到也就几十几百文,几包药几斤米就能得南乐一个十七八的姑娘铤而走险,去干九死一生的活。 南乐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为什么她对他这样好,却不告诉他。 南乐应该告诉他的,她应该一早就告诉他,时时刻刻都挂在嘴上,有空就拿出来说一遍,最好盈盈含泪,一面说一面哭。 她应该向他索求回报,而不是这样默默的付出,连知晓都不让他知晓。 她作为一个女人怎么就不会邀宠呢? 可若是南乐会邀宠,会哭,会闹,会拿着恩情温言软语,时时提起。 就会让他更早珍惜她吗?会让他就不去喝酒,心甘情愿的留在南乐身边吗?那些让南乐哭泣难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 林晏闭目,他知道是不会的,如果南乐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将恩情挂在嘴上。大概她每说一次,他就会更厌憎她一分。 他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也太知道南乐是什么样的人,若她能学得会那般聪明手段,便也不是南乐了。 她若是聪明一些,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让做惯了负心人的他此时这样难以放下,不会让他如此愧意难消。 贺晨见他这副神情,便知道自己竟是说对了。 他颇不可思议,又觉得可笑,可笑在林晏这样风众所周知的人也会折在女人身上。若是风就风到底也算坦,可明明已经相负于那妇人,却又这般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若他真的在乎,真要浪子回头,又为什么要撇下糟糠之,带着容倾城的妹上路呢?言行不一,未免也太过于虚假。 做这般情态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枉他以前还真信了林晏是个贤能直言,笃行高洁之人,不过是为人有点任情而行,直太过的小病罢了。 他甚至起了才之心,多番筹谋以图收入麾下。 今一看不过尔尔,小人罢了! “若不是我亲耳听闻,又亲眼见了那生死状,我也不会信的。没想到此地如此贫苦,这渔女出身又这般卑,却有这般情深义重。” 林晏僵得如同一块石头,站在原地。 贺晨想起自己探听到的那些渔女与林晏的过往,眼中不免出几分怜悯,“不过她遇到你林晏算是倒霉,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一片真心。” 扪心自问,他也算不上什么好男人。世上男人贪花好本是寻常,但救命之恩,雪中送炭的结发情意,总该有所不同。 若有一个女子这般待他,贺晨心道,他必定舍不得如此磋磨。 这世上男子只要尚存几分人,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情。 林晏被贺晨眼中的怜悯刺痛,他一拳砸在贺晨脸上,“你懂什么!” 怎么就是浪费了? 怎么会是浪费? 贺晨毫无防备,被打得懵了,脚下站不住向后退,却又因着脚上挂着镣铐,左脚绊着右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疼得变了脸,刚开口要骂,林晏又是一脚踹了上来,“你说谁倒霉?” 贺晨闷哼一声,将话咽了回去,看着林晏狰狞的面,一时竟不敢言语了。 林晏踩着他的手,“我问你,你说谁倒霉?” 贺晨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踩断了,他不知道林晏这是发的什么疯,但他林晏是年少轻狂的天之骄子,难道他贺晨就不是吗? 越疼反倒口中越是生出一股子火气横冲直撞,他额上沁出冷汗,却是冷笑道:“当然是那渔女啊,原本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好心救人却被你这等无情无义无之人骗财骗,怎么就不算倒霉呢。真是倒霉死了!我要是她,一定恨你入骨!恨不得把你扒皮筋!”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