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倒是都让她给当了!这不是成心恶心您吗?” 陆夫人摇着头再不肯言语了,她委顿在榻上,留了一一夜的泪, · 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送走沈庭玉。 屋外雨连绵,这样的天气用来睡回笼觉自是再好不过。 南乐打了个哈欠,合眼躺在枕上,像只困倦极了的猫。 许是因着开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沈庭玉总晚上不好好睡觉的缘故,连着几南乐总觉得困乏。 但仔细想一想,似乎南下一路上,她也总是犯困。 一时屋内静了下去,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直到画夏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带着数个小丫鬟推门进来,珠帘相撞碰出一阵脆响。 南乐从睡梦中惊醒,边站着个俏生生的丫鬟,微微笑着,“娘子。您起来看看。以后她们两个就在这里伺候您了。” 南乐匆忙起身,披上外袍,想要遮住肩上腿上那些还未褪去的痕迹。 她的动作很快,画夏还是透过半透明的薄纱瞧见南乐领口隐约瞧见南乐领口大片出的肩背上暧昧的红痕。 她面微红,不自然的垂下头去。 掀开纱幔,女子生就一张灵动秀美的面容,双眸沉静而柔和,扫过房中各处站的人,面上微微一红。 “你们能不能先出去?等我收拾一下扎了头发再进来。” 她觉得这样形容不整的见人总归是不太好,特别是三个陌生人就这么站在边,更是让她不自在极了。 画夏本来担心这一位待二少爷都那般凶悍,一定是个难伺候的主。 却没想到此时少女的嗓音绵软,说话这般和气,本不像想象中那般跋扈,反倒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们本就是伺候主子的,以后娘子也是我们的主子。她们二人本就是来伺候您的。香云,香竹。快去拿上一身衣服来,服侍娘子换衣。” 南乐还想再拒绝,画夏已经伸出手将她从上扶了起来,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拿了梳子替她绾发,手上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将小丫鬟们指挥得团团转。 小丫鬟进进出出,有捧来温水替南乐洗面的,有拆下单被罩,换上新单的,还有捧来一盒一盒的各首饰让南乐挑选的。 总之,一群人都忙的很有章法,没有一个闲着的。 南乐睁着一双乌亮的眸子好奇的透过镜子看着身后来来去去的丫鬟们,抿着角,一动不动的坐着,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镜中人像是一朵漂亮又灵动的野蔷薇,这朵小蔷薇收敛刺,乖乖的坐着。 画夏心头一软,手上绾发的力道更轻了几分。 这样来看,这位小娘子倒像是比她还小一些, 画夏为她一朵一朵簪着花,怕她起饿了肚子坐在这里无聊,便对一旁的小丫鬟道:“去让小厨房做些甜羹来。” 南乐得了一碗甜羹,闻着香味眼睛一亮,边绽开一个笑容,“谢谢你。” 画夏忙道:“要什么谢呢?娘子是主子,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南乐心中并不将这话当真,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不都是一样的人。 她捧着羹汤大口喝了起来,边很快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糖渍。 画夏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娘子,二少爷虽未来见你,但这几一直很挂念您呢。” 南乐口中含着一口汤,被这话吓得差点呛住。 她直咳嗽,画夏拿走她掌中的小碗,递给她一方帕子,替她拍着后背,“少爷他过往子是风了一些,但他待您真的与待旁人不同。您何不待他也好些?” 南乐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双手捧着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脸。 她垂着眼,慢的低声道:“你不懂。” 别说画夏不懂,其实她现在都搞不懂林晏。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搞懂过林晏。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的,她不用再努力又痛苦的想要搞懂林晏的心了。 有另一个人比林晏更值得她去。 沈庭玉不需要她费尽心思的猜,也不用她苦苦思索他究竟是哪句话是真,不会让她总是在患得患失,永远在等待,煎熬的担忧着他何时会回来。 沈庭玉是属于她的,且坚定明确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是她的火焰,为她而来,温暖又明亮,可以替她驱散所有寒冷与孤独。 想到沈庭玉,南乐的边不自觉扬起弧度,又迅速扯平,假装无事。 画夏,“奴婢的确不懂,娘子分明是这样和气的人。为什么独独对二少爷那般恶言相向。您若是能与他温言软语上几句,就如此时待奴婢一般。二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南乐再抬眸,眼中已经没了方才隐约的黯然。 她平静又不解的反问道:“我要他开心做什么?” “您总不能一直与二少爷这样僵着,他若不开心了。受苦的,不还是您吗?难道您想一直被关在这西厢房?” 却没想到南乐点头,认真的说道:“其实关着也好的。” 不用做活,每有饭食送来,还有人晚上陪|睡。 只林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跑来耍酒疯,这一点不好,其他都好的。 但没关系,很快等沈庭玉办完事,他们就会离开了。 画夏想说什么,但见南乐抬手,袖子落下来一截,出一双玉腕,腕间印着数圈还未褪去的青紫指印。 她已经到嘴边的话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又原样了回去。 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小姑娘的皮肤上留下这样的青紫印子? 光是能看见的就已经是这样了,还不知道这姑娘衣服下面是怎样的藉。 少爷若真是待人家姑娘好,又怎么会被这样抵触。 这样情软和,如蔷薇一般灵动美丽的姑娘,少爷怎么忍心下这样重的手呢? 画夏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只替南乐梳妆好,陪着她用了早饭。 林夫人派人送来一批礼物,画夏带着南乐一一过目。 南乐睡眼惺忪的看着,不见喜,甚至打起了哈欠。 她马上就要走了,林家给她的东西都会一样不少的留在林家,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画夏见南乐好似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只得暂且做主将这些先收进了阁楼,放南乐回去睡回笼觉。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一早派出去的小厮拿了药回来,该熬的都熬煮好了。 画夏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药膏,刚要去西厢房,便又见有人从石门进来,嚷道:“画夏姐姐,画夏姐姐,王婆子那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一个丫鬟上前,接过画夏手中的药碗,“姐姐,你去忙吧。我与香竹可以服侍娘子喝下药。” 画夏想起林晏临走的嘱托,有些担心,“这药一定要看着娘子喝下去。这药膏你们也记得千万要帮娘子涂了。” 香云与香竹对视一眼。 香竹接过话,笑道:“您放心吧。” 眼见着画夏匆匆离去的背影,香竹面上的笑多出些意味深长。 第八十一章 城门外, 早早摆起了一座不大的草棚。 国舅与年幼的小皇帝并肩坐在草棚中,紫衣的重臣得不到座位, 只好沿边站着, 半身官服都浸透了雨水。 草棚外的臣僚们还好些,可以撑着伞。只是有些老臣,本就年老体衰, 站在这样泥泞的大雨之中,几乎撑不住伞,搞得十分狈。 林晏来得晚, 只能跟随吴氏的门人,一同站在队伍的末尾。 新京城里的百姓一早都听说皇帝派出了使节,承诺会向北靖称兄, 以兄弟之礼求和。 今便是北靖的使节来谈和了。 哪怕下着大雨, 城中百姓还是一窝蜂的出城,想要瞧一瞧这千古难得的窝囊皇帝向敌国称兄是个什么样子,那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北人武士又生成了怎样的三头六臂,能够几万人就打溃渝州号称的数十万兵。 他们无法靠近草棚, 便只能隔着护卫天子的卫军, 对着近处百官们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站在前面的官员还好些,站在后面的官员听着百姓们的言语, 无一不掩面。 林晏虽对此场景早有预料, 但真站在这里与想象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他抬眸看着烟雨中近在咫尺, 却又万分遥远的草棚,听着身后百姓清清楚楚的讥讽与怨言,面冷峻。 小皇帝在座位上坐久了, 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礼服在身上, 实在是很不舒服, 他不住扭来扭去。 华箬扫来一眼,声音微沉,“陛下。” 小皇帝听见此音,下意识坐直身体,不敢再动。 坐了一会儿,他开始不耐烦起来,问道:“舅舅,这些伧荒怎么还不来?” 公卿重臣们听着伧荒二字,眼皮一跳。 华箬却好似没听出不妥,他淡淡笑着,“许是耽搁了。蛮夷之辈,不识周礼也是有的。” 一面黑的大旗在雨幕中出现,紧接着是一面又一面连接着几乎没有尽头的旗子。 身披黑甲的魁梧武士坐在马上,雨水从他的盔甲往下淌,可那骑士好像完全觉不到,就连他们身|下的马也一匹匹魁梧高大得可怕, 不像是来和谈,而像是随时都会翻脸,举起长,拉开身后弓箭大开杀戒。 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原本臣僚与百姓们隐约的谈声就骤然消失。天地之间,只剩下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与雨声。 那样的蹄声,让人恍惚觉得天地都好像在震颤。 林晏看着这样的军队,眸光异常的锋锐,久久都未回过神。 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吗?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