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卫国的书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余兮兮脸平静,在门口时礼貌地敲房门。 “什么事?”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出,听不出情绪。 “……”她嗫嚅了下,两个字眼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小兰说,您找我。” “进来吧。” 余兮兮深一口气,开门,提步入内。 书房宽敞,整体都是深调,和它的主人一样,看上去便冷硬不易接近。她抬眸,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背对着站在窗户前,风吹进来,深棕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 余卫国手里夹着雪茄,听见响动回过头,看向门口的纤细人影。 他点了下烟灰,冷淡道:“回来了?” “……嗯。”余兮兮点头。 然后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良久,余卫国把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你也坐吧。” 余兮兮也走过去坐下,微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成一团。 桌上摆着一套骨瓷茶具,余卫国给她倒上一杯,推过去,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僵硬的弧,道:“玫瑰茶,昨天才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 “……”余兮兮齿尖咬下,伸手去接,应得生疏而客气:“谢谢。” 余卫国静默片刻,又道:“听你妈妈说,你和秦峥准备最近就去登记结婚?” “嗯。”余兮兮的神终于缓和下来,“准确的说,就是今天。我是回来拿户口本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应该。”余卫国说着,顿了下,又有些迟疑地开口:“跟你们秦爷爷说了么?” “秦峥应该已经说过。” 余卫国点了点头,沉缓道:“老司令年纪大了,你伯父伯母在边城,离得太远,秦峥工作又那么忙……以后,你还是要多空去看看老司令。” “好。” 应着,余兮兮眸微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余卫国又点燃了一烟,到半截儿时才又说:“结婚之后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凡事得多长个心眼儿。你太善良太正直,其实真的不好……”笑笑,“算了,这些说了你也不听,不说了。” 余兮兮嘴咬得发白,沉默没做声。 不多时,又听见对面的中年男人道:“东西在你妈梳妆台的第三个屉里。” “嗯。”不知怎么,她嗓音竟有些走调,“我知道。” 余卫国深一口烟吐出来,接着说:“行了。没其他事了,你出去吧。” “……”余兮兮眼睛里浮起红丝,静须臾,然后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起身往房门方向走。 到门口时,两只脚却像灌了铅,提一下都有千斤重。她迈不动步,咬紧嘴,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当年的事你不说,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吧。” 余卫国动作顿住,旋即便抬头看她,眼中写诧异:“……你知道什么了?” 余兮兮了鼻子把泪意进去,回转身,“那个缅甸毒枭,租地合同,还有他们绑架我的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吧。” 余卫国一震,面上浮起愠:“……是谁告诉你的?秦峥?南帕卡是什么角,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有危险,他居然跟你说这些?” “他没有对我说过任何事。”余兮兮笑了下,“是妈妈。” “不可能。你妈连南帕卡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是毒枭。” “……”余兮兮一滞,“南帕卡?那个毒枭叫南帕卡?” 余卫国变了脸,摆手不愿再多言,只道:“别说了。这些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事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我又怎么能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她眼眶充血,“你明知道我因为黑风的死恨你,对你有偏见有误会……这几年,我以为我最崇拜的父亲是一个麻木冷血的坏人,是一个能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没有原则的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你其实,其实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样?” 余兮兮用力地皱眉。 他说:“余家能有今天,如果说,我手上的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连我自己都不信。” “……”她咬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 “兮兮,你信爸爸一句话,这个世道,坏人永远比好人凶,比好人长命。”余卫国苦笑,“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金三角剿过那么多次毒,那么多战士血牺牲,但是结果呢?那里依然遍地都是罂粟,遍地都是毒贩,南帕卡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余卫国真的宁肯当一个坏人。” 话音落地,余兮兮垂着眸,良久才道:“但是最后,你还是站在了南帕卡的对立面,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不是么?” 余卫国面容平静,半晌闭眼叹出一口气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谁又能真的分清。有时候,坏人也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自嘲地笑笑,“我大概就是偶尔会做次好事的商坏人吧。” “管他呢。总之……”余兮兮抬手抹眼泪,但是却越哭越凶,口齿含糊道:“我要跟您道歉,对不起。您说得对,我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我简直就是个脑残,呜。” 余卫国看她一眼,皱眉:“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她气个不停。 余卫国无奈,拿起一包纸巾递给她,“别哭了。”然后别过头哽了下喉,强笑道,“太快了。你和你姐姐,好像昨天还骑在我脖子上,一转眼,我和你妈老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余兮兮心里难受,咬着嘴说:“以后我会乖,一定不惹你和妈生气。” 余卫国说:“那就辞职,去法国学调香。”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