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忍多看,纷纷转头以袖掩面。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闪了出来。林靖一把将李蕴拎了起来,足尖踢在马脖子上,使那马止住往前的趋势,整个横拖着车身斜倒在了路上,自己则和李蕴一起毫发无损的站稳在了路的另外一侧。 坐在马车上的小厮滚了一圈,身上蹭了点灰手掌破了点皮,除此以外半点儿就只剩下惊吓而已。 李蕴惊魂未定,抬头看向林靖,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可伤着了哪里?”林靖脸关切,上下的将李蕴拉扯着看了一遍。 转折来的太过突然,众人都是一阵呆滞,后才爆发出叫好声。 “实在好功夫!”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是一条人命了。” 李蕴给人围了个水不通,前后问看。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十分的像林靖行礼道谢,“谢过靖郎,若非是你仗义相助,我今恐怕无法安全身。” “无碍,”林靖道,“二郎的衣服刚才牵扯中有损,不如去我家铺子里换一身?” 李蕴听林靖这么道,才发觉自己的衣摆处不知怎么破了一个大口,看着很不雅观。 从马车上摔下去的小厮这会儿也爬起来,他年纪还小,遇见这种事情已经吓得够呛,更不说还差点儿伤到自家主人,当下眼泪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落。 李蕴脾气好,自己没出事也不为难小厮,只对他道,“你自己去药铺里让大夫帮你上药,我这里跟靖郎去馥郁一趟。” 小厮忙不迭的应了,目送着李蕴与林靖离开。 原地众人还在说着,“靖郎是梁捕快的徒弟,听说武艺得很,今天一见果然厉害……” “何止武艺?听说读书更是头筹。” “少年英才,不可多得啊。” 小厮听到这里,心道无数次万幸万幸,自己擦擦眼泪转头去了医馆。 那头,林靖与李蕴一起走到人少的地方,没几步抬头就是馥郁的牌匾。 劫后余生的李蕴还在叹,“还好还好了,有惊无险,多亏了靖郎,如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靖打断,“以后离阿羡远一些。” “嗯?”李蕴被他忽然这句得摸不着头脑,抬眼疑惑的看着林靖,“这与林小娘子有什么关系?” “若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阿羡身边,”林靖边出一抹冷笑,眸光一瞬不瞬的盯在李蕴身上,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关切热心,反只剩下测测含深意的话语,“那么下次马车就不仅要从你身上踩过去了。” 李蕴愕然,随即面转为大惊,从后背脊梁骨一路凉到了脚心,脸惨白的一句话也支吾不出。刚才那样竟是靖郎特意安排的手笔? 说完这句,林靖的神情却又骤然一转,拉着李蕴就往铺子里走,迈步进去同正在吃面的雪英道,“英娘,李二郎要在隔间里换身衣服,我头前放在隔间里的衣服还有没有,你去看看。” 雪英有些莫名,隔间里哪里有什么衣服? 不过她还是依言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一进隔间却果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套林靖的旧衣裳。 “有的,”她探出头来,又看向咬着牙瑟缩着的李蕴,“出了什么事了?” “李二郎差点儿给受惊的马儿踩着了,好险,”林靖笑道,“让他在里头换身衣服,我先走了。” 明明酷暑难消的天气,李蕴指尖发凉,只觉得自己刚才见了会变脸的阎王。 林羡对街上的小变动没什么知晓,她隐约听见有人说起这事时林靖已经回来,正笑和她道,“恰好路上遇见去书院的同学,书就让他带去了。” 在下面出的事前林靖只字未提,还是夜里雪英回家和她说起的。 “李二郎走了没多久,后面还有两个来铺子的人也说起这个事情,原来是靖郎出手救了李二郎。”雪英觉得自己前面误会林靖会不喜李蕴全是想多了,靖哥儿子说不得多好,可好坏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至于他和娘子,多还是从小依恋现在没改过来罢了,雪英想,以后自己也不能再大惊小怪才是。 “明天李二郎再来铺子里,娘子可以问他,真是十二万分之一的惊险。” 不过第二天李蕴就没来铺子了,第三也没来,一直到第四天才来了一个李家的小厮,给了后面的订金将脂膏领了回去。 雪英奇怪问起李二郎,小厮却也一脸茫,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二郎那受惊回去以后似乎身子就有些不适,不喜出门了。” 看来是吓得不轻,雪英想,她道,“受惊养养也能好,这个倒不怕。” 小厮点头也道,“还是谢过你家郎君了。” 李蕴是有苦说不出,憋得心里又怕又委屈。他也不是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事情,当天原本是一回去就和家里老太太说了的,可老太太却道,“胡说八道,才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能有这么多心眼?马蹄子底下救人可是要舍命的,你倒好,反怪人家了,莫要喜那林小娘子喜傻了,她可是克夫命,你且给我收住心思。” 这话说完还要催李蕴去给她拿脂膏回来用,李蕴哪里还敢见林靖,忍了两天给催促的没法子了,这才差了个小厮过去,自己还依旧面如菜的在房里蹲着不愿出门。 又说铺子里另外还有不太平的事情。 这有人闹上门来,在铺子门前吵吵嚷嚷,直说从馥郁买去的脂膏涂坏了脸,引来不少人围观。 彼时雪英一个人在铺子里,她嘴笨不知道怎么辩驳,硬给人骂了好几句黑心黑肝,只好匆忙请人回去帮忙告诉林羡,以期她来解决这事情。 中间还是旁人帮着辩驳,“这铺子里的东西我都用了好些年了,都是好的,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信的。” 年轻男子却斜仰着下巴,“谁知道你怎么,反正我用了是不好,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卖,不是坑人是什么?” 雪英半天好歹憋出一句,“那你哪里用了不好?” 年轻男子道,“不是我用了,是我送给别人用了她觉得不好,原本好好的脸现在长了红疹,还怎么出门见人?” 他说着掏出一个空瓷盒,的确是馥郁用的,又拿着在围观人面前转了一圈,“喏,你们看看这个,再去他们铺子里摆在架子上的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咱们这儿还有谁家是做这个的,我岂是说了空话?” 这的确算是铁证了,众人一下七嘴八舌各持己见。 “用的不好怎么还是个空盒子?”有人忽然问。 年轻男子给这个问题问的哑然,有些期期艾艾起来,“我,我这是后面觉得不好都拿去扔了,为了佐证才将将这个空盒子捡回来。” 人群里自然也还是有不信,且觉得馥郁的东西很好的,免不了刺他一句,“那谁知道你用过没用过,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是捡来的,就为了讹人呢!” 给人这么一说,年轻男子越发气愤,“你们都帮着这样的黑店说话,我告官去!看看官府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正说到此处,人群里忽然让开一条路,众人视线随之望去。 “林小娘子来了,林小娘子来了。” 雪英见了林羡,都差点儿要哭出来了,连忙快步过去站在林羡身后和她小声说明了前后的事情。 林羡将视线落到那年轻男子身上,认出他来。上次在成衣铺里拦住她问脂膏还颇多抱怨的不就是么。 “不知您的脂膏是什么时候买的?”林羡看了一眼年轻男子手上拿着的盒子,语气平缓的开口问。 “还能什么时候买的,就这月十二。”年轻男子道。 林羡忍住笑,霎时没什么着急的情绪了。 ☆、第五十四章 “好,”林羡不疾不徐的问他,“不知您觉得这事情后续如何处理才算好?” 雪英站在一边看看林羡又看看那年轻男子,觉得这般如让他愿有些不妥,但是她自己到底还是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依旧没有开口。 年轻男人一听林羡的语气松懈下去,不由得心里一喜,跟着出了些许得意之,道,“也不要其他什么的,小娘子你是专门做这一类脂膏的,自然知道脸上有多金贵,现在还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养的好,要是一直拖下去更加麻烦,如果说我成天过来问你要医药钱那也是理应当,可我断然不是那样缺德的人,是以咱们快人快语来个痛快的,你给我赔偿十两银子,其他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哦,”林羡点点头,心里觉得可笑,面上却依旧和颜悦的问他,“那么如果不赔这十两银子呢,您又想要如何处理?” 年轻男子笃定林羡已经服软会怕,见她问这句觉得是林羡还心存侥幸,于是强硬回答道,“如果不赔偿,那就是小娘子自找苦吃,莫要说我不客气,那就自然是告到官府了。” “小娘子别说我眉头提醒你,官府现在对此类事宜可并不放松,若是知道了你是卖这等黑心脂膏的,说不定将你的牌匾都收了,还让你做生意?且做梦去!” 路人好凑热闹,见状不免嘴两句。 “你虽然有道理,但是十两银子也未免太多了,怎么好这样大开口?” “也是,不过赔偿还是要的,小娘子还是赔一些吧。” 林靖对众人点点头,收起脸上的笑容扭头对年轻男子道,“这位郎君不知道如何称呼,且算我失礼了,您刚才将话都说的差不多,那么下面就让我来说。” “其一、你说脂膏是这月十二从铺子里买回去的,这是在说谎。 其二、若是真有你说的那样面泛红疹子的情况,请您一定将人请过来,无论后面要花费多少钱医治,我一定不敢推。 其三、咱们私下了事总有失公允,您说报官?我觉得很好,不妨就报官,让县老爷定夺。” 一听林羡笃定自己撒谎,年轻男子先是心虚,后就强道骂,“果然是黑心黑肝的商人,这样的瞎话都编的出来,还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脂膏的盒子,”林羡示意雪英,“雪英,帮我去从里头取一个来。” 雪英连忙点头快步跑进了屋里头,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同类型的脂膏盒子出来了。 林羡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给年轻男子看,“你买的是这类脂膏吧?” 铺子里的每种脂膏都有不同的盒子,分别十分明显。 年轻男子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那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林羡依旧不着急,她将那盒子翻过来出底部被窑厂里的小徒弟周平一意外印上去的章子痕迹,对凑上前来想要仔细查看的众人道,“这个盒子是本月初五从城外窑厂里赶制出来的,窑厂里有文书记录可以佐证,我铺子里也有账本记录,这盒子下面给窑厂的小师傅意外印上了名字章,故而与从前的药膏有所不同。” 她这才看向年轻男子道,“您说你的脂膏是本月十二买去的,那个时候铺子里早已经卖完了从前的存货,后续全都换上了这款有名字章的脂膏盒子,不知道您手上的脂膏盒子背后可有这章子?有我自然赔您十两银子,若是没有还请您随我去官府一趟,将这事情说说清楚,以免影响我后面做生意。” 年轻男子哪里能料到还有这么一处,当下惊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十分犹豫与心虚。明摆着就是拿不出那有章子盖过的瓷盒。 事实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林羡面温和,然而实际毫不退让,更对年轻男子显然故意的行为觉很是厌恶。 周围人也从一开始的默默听看霎时间惊愤起来,有骂的,有讽刺的,声音嘈杂直将那年轻男子的脑袋的都快起不来。 “前头说林小娘子黑心,我看你才是黑心的,一下子要十两银子,呵,怎么说得出口!” “这是谁家后生?这般厚脸皮?” “报官去,报官去,前头不是说要报官,现在还要不要去?” 人群之中却也还隐约有一两句不同的声音,略微带着抱怨。 “这也是这铺子里的脂膏卖的实在是贵了一点的缘故,哪里就能怪一个人呢……” 年轻男子听见这句,活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支持者,一下又有些神起来,应和道,“可不是,一盒小小的脂膏卖的这样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卖的的金子呢!” 遇上这样胡搅蛮的,林羡也有些失了耐,她边的笑意冷淡下去,只扫视向人群后问,“请问诸位,我开这个铺子可曾有过强买强卖之行?” “哪有!我想买还常常没货呢。”立刻有人答道。 林羡又问,“还请问,我这铺子里最便宜的脂膏多少钱一盒,大家可是知道的?” “十文钱!”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