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啊? 万一他们到天黑也找不全二十朵荷花怎么办? 划船需要体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参赛进士乃文弱书生,他们怎么扛得住? 九皇子言又止,非常为容佑棠担忧,他悄悄一扯兄长袍袖,小声问:“哥,二十朵荷花都藏在哪儿?我没发现什么异样。” “荷叶繁盛,俯视自然发现不了什么。”庆王解释道。他仔细观察许久,隐约有了猜测,可惜无法告知容佑棠,只能克制情绪耐心等候。 当周明杰摘取第一朵荷花时,铜锣敲响,有力鞭策了其余进士,他们纷纷加快速度朝上弦靠拢。 “有人摘到荷花啦?!” 徐凌云不由自主伸长脖子眺望,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坐着划船,水道曲折狭长,荷叶比人高出一大截,本看不见前方情况。 “嗯。”容佑棠心不在焉,集中力观察沿途植物与池水,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贤弟,你可真沉得住气。”徐凌云暂停摇桨,用力甩甩酸臂膀,惊觉手掌钻心的疼,抬起细看:细皮的掌心、虎口已磨出几个血泡,且已破裂,伤口一阵一阵尖锐痛。 徐凌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狠狠心,忍痛重新紧握橹板,划水追赶容佑棠。 “急也没用啊,咱们划得慢。”容佑棠唏嘘道:“陛下命令找出二十朵荷花为止,倘若始终找不出……那可就彩了。” 今参赛的十五位倒霉进士极有可能被载入史册,贻笑万年。 热,太闷热了,口干舌燥。 容佑棠汗浃背,抬袖擦额头,青官袍了一小半。 他们已划行至月牙湾中段,处于水道最宽处。由于前方已过去十几艘船,搅得残荷败叶七八糟,纠成团,水面略浑浊。 “贤弟,你猜荷花会藏在哪些位置?”徐凌云焦虑问。 你终于想起关键问题了。 容佑棠停下暂歇,酸疼手臂,甩甩手腕,轻声道:“我正在找。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藏在同一小片区域,否则就失去比赛的意义了。” “嗯,很对。”徐凌云见水道宽阔,艰难划行靠近容佑棠的船,两人并排,学对方挥手掌扇风,叹道:“前面的人估计急得没多想,一听锣响,就蜂拥靠拢而去。” “宴前我站在高处看了,出入口的水道都很狭窄,十几艘船扎堆,势必挤成一团。”容佑棠扶着船桨,小心翼翼站直,舒展筋骨,同时四处眺望。 旁边是一片怪石嶙峋堆砌考究的假山,山顶有十来个内廷卫严阵以待。 “贤弟小心,这船轻巧得很。”徐凌云关切提醒。 “多谢。我、我不敢放手,一站起来船就晃。” “哎,为何晃成这样?”容佑棠胆战心惊,双手紧握桨架,腿软得微微发抖,强忍下盘不稳的恐惧,抬头,仰脸与假山顶上的内廷卫看了个对眼。 对视片刻,目不转睛,暗中较劲一般,直到那卫暗忖“今科状元莫名其妙”时,容佑棠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屏息凝神,拖动虚软双腿,慢腾腾转身,转至一半时—— 花! 系有黄绸带的荷花! 左船舷前方三五米处,容佑棠发现一撮开了一大丛的荷花,层层叠叠,清香四溢,其中隐藏较矮小的一朵半开荷花,花萼位置系着一缕明黄绸带。 眼睛一眨不眨的徐凌云迅速发现同伴异状,忙探身凝望,瞬间狂喜,口大叫:“花!快摘快摘!” 容佑棠却扭头,屈起食指,简单明确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转身有些急,小船猛一阵晃,容佑棠摇摇倒。 看台上 “哎呀!”九皇子口惊叫,起身踮脚俯瞰。 “小九,坐好。”庆王面无表情,抬手按下胞弟,屏住呼半晌,才终于端起茶杯,垂眸撇茶沫。 荷池中 “贤弟小心!”徐凌云的狂喜化作惊吓,想也没想,当即扶着桨架站起,伸手搀扶邻船的同伴。 剧烈晃动间,容佑棠吓得脸惨白,慌忙矮身抱住桨架,双目紧闭,一点点摸索着蹲坐,直到小船恢复平稳后,才长长吁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吓死!我还以为船要翻了。” “没事吧?” 容佑棠摇摇头:“没事,虚惊一场。” “贤弟放心,那朵花是你先发现的,你快摘吧,注意安全。”徐凌云郑重其事表明态度。 “徐兄误会了。”容佑棠愕然,哭笑不得解释:“小弟并非争抢摘花。” “你……不摘吗?”徐凌云茫然不解。 “徐兄请看。” 容佑棠欣赏榜眼的情品德,索直接动手,他弯拿起备用橹板,坐着尽量歪身,用橹板拨开船边水面堆积的残荷败叶,意发现下方略浑浊的池水。 “依小弟浅见,”容佑棠毫无保留,细细解释道:“外面通道肯定时常有人往来养护荷花,水深,轻轻划过不见浑浊;但荷生自淤泥,陛下派人选择某朵荷花系绸带的时候,难免靠近植株,搅得浅水淤泥浑浊。喏,他们特意拿枯叶掩盖荷叶隙间的进出痕迹。”容佑棠说着又拨开几处,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 “原来如此。”徐凌云弯凝视,也拿船桨拨身边的池面,心悦诚服道:“贤弟细致缜密,愚兄汗颜至极。” “徐兄有所不知,寒舍简陋,没有池塘,家父在几个大水缸内栽种荷花与睡莲,里头放养泥鳅松土,小弟闲暇时经常清理换水,见得多了,自然悉,算不得什么。”容佑棠一一将枯叶拨回原位。 “那,贤弟的意思是?”徐凌云虚心请教,毫无勉强愤懑之意。 “你我有缘做了同年,又因不会水而垫底,很该齐心协力。”容佑棠笑着说:“此乃陛下定的比赛,必须全力以赴。兵不厌诈,不宜摘取已发现的一朵,免得锣响引来对手,尽快拨开附近枯叶看看吧,我猜测应该有通往别处摘花的水路,否则腹深处的荷花如何养护呢?只是路可能非常狭窄。” “好!”徐凌云快答应。 状元榜眼分头行动,斗志昂扬,划船在月牙湾凹部忙碌拨枯叶。 此时,前方接二连三,遥遥响起贺喜宣告意味的铜锣声:“咣当”声后,卫高呼:“启禀陛下:进士周明杰摘取第二朵荷花。” 紧随其后又一声锣响,“启禀陛下:探花邓奎大人摘取一朵荷花。” …… 看台上 平南侯见外孙已顺利摘取三朵荷花、暂居第一,其高悬的心安然落肚,难掩自豪神态,风面。 “哎,状元在干嘛呢?为什么停下?那小子一朵花也没摘到。”赵泽武疑惑皱眉。观赛时,他总算来了些兴致。 承天帝沉不语,眼神高深莫测。 李德英想了想,笑着说:“陛下,容大人方才应当发现假山下的荷花了,但不知为何没有摘取。” “哦?”承天帝讶异挑眉,他下旨命令总管安排卫火速安排赛场,尚未过问二十朵荷花的具体藏匿位置。 “他傻啊?为什么不摘呢?”赵泽武心直口快,惊诧嚷叫,引得承天帝不悦一瞥,连忙低头闭嘴。 庆王却瞬间放松了,胜券在握,隐出骄傲笑意,从容不迫,耐心解答胞弟的各种疑问。 远处又传来铜锣“咣当”声。 徐凌云竖起耳朵听,默默计数,告知:“贤弟,荷花已被摘取七朵,加上那边没摘的一朵,剩十二朵未被寻获。” “嗯——嗯?找到了!”容佑棠畅快击掌,扬声呼唤:“徐兄,快过来,水路入口在这儿。” “什么?!” 徐凌云眉开眼笑,奋力调转船头,匆匆赶到容佑棠旁边,迫不及待探头看:略望去,一排荷株高低错落,花叶繁盛,婆娑密集,姿态曼妙。但,拨开枯叶后,即清晰可见浑浊池水,一条水路曲折通向荷池腹地。 “负责系绸带的人居然挖了这么多植株挡路!真不容易,多累啊。”容佑棠叹为观止,扭头望向身后尾随的卫小船。 累什么?奉命到隐蔽角落挖几株荷惑新科进士而已,毫不费劲。 两名卫面无表情,尽职尽责尾随,始终未吭声,其实心里已知晓比赛结果,不约而同想:哎,原来状元不是书呆啊?看他年纪小小,没想到如此沉稳细心。 看台上 承天帝威严问:“状元和榜眼在做什么?” 李德英躬身道:“回陛下:容大人发现了通往荷池腹地的水路,其沿途藏匿十二朵荷花。” “哦~”承天帝颔首,终于出一丝意笑意,慢条斯理换了个坐姿。 进士宴,寻花赛。若状元榜眼名次垫底,钦点一甲的承天帝面子就挂不住了。 平南侯却脸一变,讪讪地收敛自豪笑意,紧张关注下方荷花池。 此时,参赛者已在烈下暴晒快一个时辰,闷热得几乎缺氧窒息,垂头丧气,仪态全无。 “嘿,不动?” “岂有此理!” 容佑棠咬牙开路,拼命摇桨,手臂酸得发抖,大口大口息,想了想,干脆整个人体重上去,脸皮红涨。 “我想,系绸带的人用、用的船一定比咱们小得多,否则怎么挤进去的?”徐凌云官袍汗,皱巴巴,沾碎屑枯叶。 “多半是。”容佑棠有气无力。 下一刻,他们几乎同时各发现一朵荷花: “看!” “看呐!” 容佑棠扭头,二人相视而笑,喜雀跃,立即探身采摘。 尾随的两名卫停下,其中一人拎着铜锣起身,面朝看台方向,“咣当”敲了两下,嘹亮报道:“启禀陛下:状元容大人、榜眼徐大人,各摘取一朵荷花。” “太好啦!”九皇子情不自笑道。 “他们若再不争气,小九儿该着急了。”承天帝愉悦招手:“来。” 九皇子忙走到父亲身边,脸颊白里透红,额头一层汗意。 承天帝亲自为幼子擦汗,状似随意地问:“九儿,你认为状元为人如何?” 此言一出,其余人不由得定住瞬间:听语气,陛下似乎十分欣赏状元? 霎时,看台上所有人都屏息静候九皇子回答。 “容哥儿啊?”九皇子嗓音脆生生,毫不犹豫答道:“他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 “极有意思?”承天帝莞尔,耐心追问:“何谓‘有意思’?” 九皇子想了想,掰着手指认真数,滔滔不绝道:“容哥儿特别有意思!他会经商、会读书、琴棋书画都懂、弹弓玩得好、会爬树、会骑马、会酿酒养花、敢去剿匪、当伙夫也出,还知道很多新奇的民间故事——” “好好好,行了。”承天帝抬手打断,无奈嗔道:“怪道你会挑选他作为玩伴!平就差上房揭瓦了,对吗?”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