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六子,连带着两个护院悬心不已,正想出声制止,却见裴慎冷眼扫来,眼神森冷,几人竟被他眼神吓住,不敢动作。 裴慎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心道一帮没杀过几个人的货 ,脚步虚浮,功夫也不扎实,这样的人怎能保护她呢? 生被拋上抛下,还在快活的大笑:“叔叔!叔叔!你再抛一次!再抛一次!” 见他这般快活,裴慎心里也 喜,带着笑意陪他玩。 两人玩了一会儿,裴慎生怕他玩得太厉害,脑袋充血,便停了下来。甫一停下, 生便抱着裴慎的脖子,用亮晶晶的眼神望他,分明是还想玩。 可裴慎今 遇见 生不过是巧合罢了。他刻意遣人在沈澜家隔壁买了宅子,是为了安置亲卫,好护卫她。 宅子刚买完,裴慎不放心,便想着来此地查验一番。谁知恰好遇见 生。若两人玩耍的时间太长,沈澜必要出来寻 生。届时一问,裴慎只怕 馅。 思及此处,裴慎笑道:“ 生,叔叔还有事,今 不能陪你玩了。” 生心里失望,却也知道无亲无故,这位叔叔只是想自己的儿子 生,这才移情自己的。 他认真道:“谢谢叔叔陪我玩。叔叔去忙罢。”这个叔叔不是拐子,他是个好人呢。 裴慎倒没料到他这般懂事,便笑盈盈道:“叔叔这几 早上都在这里,你若还想玩,便只管来找我。” “好的,叔叔,明 我便来找你玩。”说罢, 生又笑嘻嘻道:“叔叔,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拜访别的人家了。” 裴慎瞥了眼 生身后几个护卫,嫌弃不顶用,便笑道:“你人小,旁边这三个护卫都抱着礼物呢,叔叔再遣个人陪着你,等到你拜访完了,再叫他回来,可好?” “谢谢叔叔。” 生认真道谢。便带着三个护卫和一个新来的,一起去拜访剩下的几户人家。 作者有话说: 1. 府衙的布局参考了《南 知府衙门建筑考略》 2. 本章菜蔬 丝卷、劈晒 、水晶蹄膀、糟鲥鱼等吃食出自《叶思芬说金.瓶.梅》,小糖饼出自《明代社会生活史》 第86章 恰逢暮 四月, 澄空一碧, 云团如絮,天朗气清, 山明水媚。 待 生拜访完四邻, 回家时已是中午。他一路小跑回来, 头细汗,兴奋地脸蛋通红, 一个劲儿地喊着“娘!娘!” “慢点走。”沈澜恰好自正房出来, 屈膝将他抱起, 取了帕子替他擦汗,又笑盈盈道:“怎么跑得这么急?” 生独自完成了一件大事, 这会儿 动道:“娘,我今天收到了好多糖和点心。还卖出去了十斤米!” 沈澜惊讶道:“ 生还学会卖米了?” 生兴奋点头, 抿着嘴, 矜持道:“卖给了我们隔壁邻居。” 看他那副略显得意,期待夸奖的样子, 沈澜忍笑道:“我们 生真厉害。” 生再也忍不住了,只蹭着沈澜的脸颊,小声道:“娘,我要跟四邻打好关系,让他们以后都买我们家的米。”尤其是那个有钱的叔叔。 沈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夸赞道:“ 生有了自己的经商经验,值得表扬。” 生害羞的把头埋在沈澜脖颈间,撒娇道:“娘,我明天早上去找隔壁邻居叔叔玩, 好不好呀?” “好。”沈澜并未起疑, 只是笑道:“那明天娘跟你一起去, 谢谢人家。”虽是邻里,可现在外头 着呢, 生要出去玩,沈澜到底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 见她答应, 生搂着沈澜的脖子,甜滋滋道:“娘,你最好了。” 见他撒娇卖乖,沈澜便好笑地点点他的额头,将他抱到高圈椅上,叫厨下进了碗山栗牛 茯苓粥,搭上两个芝麻薄脆。 待饭毕,沈澜便陪着 生玩了会儿木剑,又给他读书讲故事,方才用过晚膳,替他沐浴更衣,又哄他入睡。 第二 一大早, 生穿上白绫亵衣,浅蓝潞绸小道袍,系上石蓝 带,再佩上自己心 的小木刀。 他昂首阔步, 凸肚,努力模仿出书上膘肥体壮的大将军应该有的气势。为此,他甚至放弃了牵沈澜的手。 沈澜看他这副骄傲样子,心里好笑,便逗 他:“ 生觉得模仿将军走路,便是大将军了吗?” 生想了想,终于把自己刻意撅出去的小肚皮收了回来,认真道:“娘,我 错了。能打胜仗的才是大将军,走路好看的不算。” 沈澜笑着点点头:“虚有其表总有一天会 馅儿的,唯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生点点头,磨蹭到沈澜身边,仰起头甜滋滋地喊了一声娘。 沈澜心知他这是来撒娇,想在外头多玩一会儿,便笑道:“可以多玩,但是必须要护院叔叔们看着你。” 生连连点头,又甜滋滋地去喊“六叔”、“王叔”,一个不落喊了个遍,惹得身后几个护卫眉眼带笑。 两人说话间便出了家门,敲开了隔壁邻居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 瘦的中年男子。沈澜外出,为防容貌惹祸,便多数戴上帷帽。这会儿正隔着帷帽打量他。 眼前人方脸、招风耳,有胡茬,头戴深网巾,穿着三梭布衣衫,脚蹬蓝布鞋,看着便是个普通百姓。 一进的院落,周围都是普通人家,不算大富大贵,最多也就是小有资产,穿得寻常些也不奇怪。 “娘,昨 便是这位叔叔送我去拜访各家的。” 生指了指他。 沈澜还以为昨 陪 生玩的也是这位,便笑问对方姓名。中年男子即刻道:“夫人唤我一声刘哥便好。” 沈澜笑:“幼子顽劣,多谢刘大哥帮忙了。”说罢,叫六子取了两斤雪里青递上。 刘青便赶忙拱手作揖,咧着嘴笑道:“哪里哪里,夫人客气了。” 两人推辞了一番,刘青到底收下了礼物。沈澜正 告辞,却见 生睁圆了眼睛,仰头问道:“刘叔叔,昨 那位买米的叔叔来了吗?” 刘青摇摇头:“他没来。” “可我们约好的呀。” 生失望不已。 刘青便拱手致歉:“实在对不住,东家失约了。”说罢,对着狐疑的沈澜解释道:“昨 恰好东家上门来寻我,见 生有趣,便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沈澜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劳烦你们东家了。”她说完,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 生告辞。 就这么走回家几步路的距离, 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摸 间的小木刀。 沈澜心知他这是失望了,便一把抱起 生,安 道:“或许 生明 来就能看见那位叔叔了。” 生抿抿嘴,气馁道:“那个叔叔还答应送我一柄小木剑呢。我还想着等拿到小木剑,就把我的小木刀送给他。” 沈澜脚步一顿,复又笑道:“ 生做的对,礼尚往来。” 生又高兴起来,搂着沈澜的脖子,期盼道:“娘,我们明天再来一趟好不好?” 沈澜面不改 道:“好呀。” 两家本就是隔壁邻居,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此刻,沈澜已带着 生回了家中正房,将他递给 鹃道:“ 生,你先在家自己玩,好吗?阿娘有些事要处理。” 生瑟缩了一下,小脸煞白。一下子便先想起了前些 子晚上,大火焚烧,外头刀兵作响,母亲强 他离开。 沈澜见他面 发白,心知 生必是想起了那个晚上。她一时心痛,便将 生抱过来道:“ 生莫怕,娘不过是去处理些事务罢了,并不是要丢下 生。” 生这才缓过来,懂事地从沈澜怀里跳下来:“娘,你去忙罢。” 沈澜哄劝了他几句,又陪了他好一会儿,见他面 好转,玩起积木来,这才出了家门,带着六子和其余三个护卫,叩开了刘青大门。 刘青打开门,见沈澜去而复返,难免惊诧道:“夫人可是有事?” 沈澜冷笑:“让裴慎出来!” 刘青一惊,镇定道:“此人是谁?我不认得。夫人是不是寻错地方了?” 见他嘴硬,沈澜冷笑一声:“哪里来的东家,分明素不相识,又是来我家买米,又是送 生小木剑,吃 了撑的不成?” 她话音刚落,刘青身后便传来一声叹息。 裴慎本想着先和 生打好关系,却没料到她这般 锐,不过第二 便发现了。一番苦心付诸东 不说,反倒显得自己算计太多,一时竟有几分心虚。 奈何刘青已经退开了半步,裴慎便也从庭中缓步行来。 他今 头戴凌云巾,内着白绢中单,外罩石青杭绸圆领袍, 束荔枝银 带,天青梅花攒心绦上系着药玉环,手上还拿了把金铰藤骨蜀扇,看着倒是风 蕴藉,矫而不群。 甫一出来,裴慎便只顾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沈澜今 穿着白棱扣衫,豆绿潞绸罗裙,纤细的 肢上悬着一 天水碧丝绦,系着个竹叶杭绸荷包。 短短两 未见,人越发清减了。也不知可有好生吃东西。裴慎有些焦躁,可骤然见了她,心中又难免觉得圆 ,竟忍不住喟叹一声。 沈澜亦打量着裴慎,神 复杂难辨。她在被裴慎发现时,就已想到他会来找 生,却没料到这一 来的这么快。 她既不愿意让 生与裴慎沾上关系,又不能剥夺 生亲近父亲的权利,更不知该如何告诉 生真相。 沈澜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口,素来邻牙利齿的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隔着门槛,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四目相对,俱不知该如何言语。 半晌,沈澜方才开口道:“ 生的事,待他长大了,我自会告诉他。”权当父母离异,等孩子大了,跟母亲还是跟父亲,让他自己选罢。 裴慎微愣,神 复杂:“你承认了?”他还以为自己要送上好些证据,她才肯承认 生是他儿子。 沈澜从不做无谓挣扎。左右她不承认,裴慎也不会信的,便讽刺道:“难不成裴大人没去查?” 裴慎自然是查了,不仅查,他甚至要将六年前沈澜的丫鬟、彭弘业在杭州的亲眷、给沈澜接生的稳婆等等一系列人通通翻出来,查个底掉。 “实则也不必查,只 生这个名字便足够了。”裴慎 慨道,“若不是为了纪念这孩子熬过了滔滔江 ,何必叫 生呢?” 这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沈澜正 道:“是为了纪念我在江 中重获新生。” 裴慎一怔, 腔 喜付诸 水,神 竟有些黯然。半晌,自嘲一笑:“我从前在你心中便那般差劲吗?以至于竟要叫你用上重获新生一词?” 沈澜微愣,大抵是想到了从前,她的神 复杂难辨,沉默了一会儿,终究道:“从前你拿金子做了个牢笼,我每 再怎么折腾,活动距离也不过一个笼子罢了。而后侥幸逃出,振翅于辽阔高空,自然如获新生。” 裴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自比笼中雀,他不解道:“六年前,自你身子好了后,我便鲜少限制你外出。甚至还打算着等你生了孩子,便叫你自在走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与你现在一般无二。你又怎会没有自由呢?” 沈澜轻嗤:“六年前,我若告诉你我要自立门户,要做米粮生意,你肯吗?” 那自然是不肯的。裴慎倏忽间竟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六年前,你给我的自由是有限的。看似我能进进出出,自由自在的买东西、赴宴 际,实则你允许我做的只有这几件事罢了。” 沈澜嘲讽道:“你不许我做生意,不许我看地理舆图,不许我与旁的男子 谊……” 裴慎一听她说什么旁的男子,便妒意升腾,奈何 心的机会难得,只能强忍着嫉恨道:“你与我成婚,婚后你若要继续做什么米粮生意也好,看什么舆图也罢,我都答应。” 沈澜颇为诧异地瞥他一眼,冷声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罢。” “我既允诺,便绝不食言。”裴慎郑重道。 沈澜摇摇头:“我要的不仅是自由,还有尊重。这是你万万给不了的。” 裴慎 锐的意识到她的话语松动了一半,便只管低下头,柔声道:“你又怎知我给不了呢?成婚后你便是我 子,我怎会不敬重你?” 沈澜深呼 一口气,抬头望着他殷切的神情、俊朗的眉目,笑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我不愿意与你成婚,你是否愿意尊重我的自由意志,就此放手?”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