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得罪谢泓的危险,来这里着他出美人,怎的他三言两语,这心里头大不痛快不说,怎么反倒自己成了没理的,谢泓那厮却占了理儿上了? 还有那一丝两丝从心底里冒出头的愧疚和悔恨—— 没过一盏茶功夫,巫蘅惊讶地发觉这群人竟然没有敢再出声说谢泓半个不是的。不对啊,谢泓这事干得缺德,缺德透顶!可是怎么不到一二个回合便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了? 过了很大一会,才有一个面貌方正儒雅的文士走来,拱手作揖道:“我等惭愧。” 身后方才骂谢泓骂得最大声最难听的那人便瞪住了双眼,惭愧什么! 文士道:“这些年,谢家十二名天下,风无状,身边却连个貌美婢女都不曾收过,这番还要问我等求人。我等效仿十二郎,却结果是邯郸学步,实在惭愧。” 那群人更沉默了。 谢泓清咳了声,道:“还是有一位的。” 巫蘅讶然地瞪他,谢泓这人敢不敢不要这么一直不知下去啊?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他牵着她的手,散漫地越过那群人,往人马包围之外走去,巫蘅有些僵硬,一直过了很久,才讷讷道,“谢泓,我今方才见识了,你是怎么把诓人这套修炼得左萦右拂的。” 谢泓浅浅扬着,牵引着她的素手上了自己的车驾,这个马车很宽敞,摆了香案,焚了些沉香,很是雅致闲逸的装饰,巫蘅凝了凝神,施然上车的谢泓挑了挑眉梢,身后动的人声渐渐远去,他微笑道:“他们那是敬我是陈郡谢泓,若没有这个身份,怕也难说。” 这番话,却让巫蘅默了默。 一盏茶后,马车徐徐策动,她忽道:“不再是陈郡谢泓,你会失去的太多。”也许他们不再仰仗谢泓,不再当他做什么,他会失了最外的光泽,甚至以后也只能安于平凡,终于岑寂。 若没有那个意采飞扬的谢泓,天下何等遗憾。 “想那么多作甚?”谢泓住她的五指,对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巫蘅你当真看不出,我刻意留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巫蘅抿了抿瓣,说不出是怅惘还是释然,“我明白了。” 车窗外传来闹市的纷扰声,巫蘅打起帘,不觉中原来已走入东市来了,瓜果时鲜看着喜人,衣香鬓影的美人不时殷勤地拂袂而过。 她惊疑地退回来,“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昨晚绑了巫娆这事,今正该是了解的时候,她可真没有那个闲心逸致陪他驾车游街。虽则皇帝现在得了美人,不大有兴致惦记起她来,可是巫娆,只怕他也不大有兴致了。 “有心与阿蘅同游,可惜你的心思却不在我这里,实在教人心中郁郁。” 谢泓幽幽地一叹,侧目去挑起帘,无能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心里先有些愧疚了,嗫嚅道:“我陪你便是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婉转的应许,谢泓脸少霁,淡笑:“昨夜韶容夫人的人逃了一个婢女,这个婢女却是个忠心的,连夜回告知了陛下,可惜时辰却不大好,陛下这嫌良宵太短,她一番打搅,少不了是皮开绽,却仍旧没忘了忠心护主,定要搅得陛下一夜不得安生,五更时分里出了一行人,在巫氏别院发现了些事情。” “嗯?” 难得她这么有兴致,还是为了别人,谢泓微微蜷起的食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无奈地笑,“卫军踹门而入,秦氏正与人勾结好事,你的嫡姐躲在底下被人揪出来了,她可是旁观了一夜。” 说罢,又微微沉着道:“阿蘅,我若是没有记错,与秦氏私通之人,真名叫刘敬?” “呃……”有些事,巫蘅就算是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能说起了,踢踏的马蹄扬起一片光下斑斓的尘埃,她撇过头,为难道:“是。梦里胡话,你莫要当真,我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干系。” “我也从未说过你与他有什么。”听这话里的意思,仿佛是在说巫蘅此地无银三百两。 巫蘅侧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你奇怪极了,既然不生气,说话却同我这么冲,我何处说话不当,得罪你了?” “没有。”谢泓真是无奈了。 说不生气,大约他还不曾那么大度,夜里从巫蘅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是别的男人,心里多少有些莫名的郁火。他查过,刘敬那人不但身份低微,且用心险恶而狠毒,比他自然差了千万里之遥不止,巫蘅断然没有到那等眼瘸的地步。 “今教陛下发现了,刘敬身为家奴,和主母私通,这罪名坐实了。” 在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的人要豢养几个美少年不在少,女人要养些俊俏少年当然也不算罕见,但错就错在,这事被陛下的人揪住了,秦氏是巫娆的生母,算是皇上的半个岳母了,这个脸打得啪啪的响。 皇帝自然坐不住了。 巫蘅也不觉得秦氏如何可怜,作茧自缚罢了,敢做便要敢当,怨不得她什么。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秦氏?” 谢泓顿了顿,“这个暂且还没有消息,风头浪尖之处,阿蘅还是不要站了,以免受到牵连。陛下那人虽然昏聩不大中用,但是真发作起来,行事却有三分癫狂,我素来也不大愿意惹他,祸事沾到自己身上总是麻烦,你与我在这里安心等着消息便是。” 掀开的车帘漏入缕缕的金辉,映在他白皙如璧玉无瑕的俊脸上,清逸雅致的轮廓美好得镌刻入眼底,巫蘅心里泛滥着一片盈盈的红,她撑着木轩,将明施朱的红在他的薄上轻鸢剪掠地一点。 谢泓睁开眼,光底下她的双颊红润似雪间梅,幽然的一缕芬芳,她的眼波有些醉,“谢谢你。虽然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太轻,可我还是想说。” 谢你走入我的生命之中,免我一颗心颠沛离。 这一刻,我连那曾经苛待我的苍天,都得无以言喻。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好像又出故障了,囧…… ☆、温存 “你也自知, 这三个字太轻, 拿别的来换吧。” 谢泓这个人敲竹杠是出了名的,情到浓处时, 巫蘅却连他的这些小短处都无一处不喜,脸颊绯红地笑道:“好啊。” 马车在安静的闹市里停下了。 一城繁花成锦, 谢泓毕竟是个麻烦, 他出现在何处都是一阵一阵的动, 这里鱼龙混杂, 没出阁的小姑太多, 他只要微微个脸,闹市只会更水不通。 谢泓倾身要推开车门,坐在身后的巫蘅自然不让,探出手将他拽回来,骨骼秀长的谢泓被她促起不妨拉倒在怀, 他挑眉道:“阿蘅?” 没想到巫蘅竟把谢泓抱在怀里,被他这么婉转低沉的语调一唤, 脸羞臊得再也不见白,她只想撒手, 又不知道他要下车作甚, 忙不迭敛了敛角,佯装正, 道:“你要做什么?”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