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凄风苦雨的,周围也是荒郊野岭,实在没什么好看,可他这席地而坐的动作还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 “先生来啦。”晏骄忙往后退了退,给他腾开地方。 “毕竟我要去引 于人,”廖无言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做些功课可怎么好?” 晏骄:“……” 这怨气,都快实质化了。 廖无言的人设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因为科举这种事其他人了解都不多,庞牧对他又绝对信任,索 由他自由发挥,只是暗中拨了两个人护卫。 他是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境进的青楼,背影一度很悲壮。 提前过来探查的刘捕头回来汇报情况,“烟雨楼的老鸨早年也是名动一时,颇有心计,整座烟雨楼给她守的密不透风,里头的姑娘平时 本不让出门,逢年过节出来放风也有 公和打手跟着。那个叫嫣红的,早年就是烟雨楼的头牌,听说也颇知书达理,平时除了达官显贵之外,只接读书人。” 达官显贵是无法推 ,可读书人,就是纯粹的个人喜好了。 “对了大人,这几 兄弟们找本地城门守卫和附近驿站、客栈确认过,这两年好像确实有不少读书人行踪不明。” 刘捕头对这个结果也有些震惊,又想起来前些年衙门里的情况,努力回忆道,“也曾有人报案,只是一来没找到尸体,二来没有嫌犯,且读书人四处游 ,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去什么地方游学,一连数年没有消息,过后却又突然出现的事情也多得很,最后都不了了之。” 虽说各地官府都有秀才和举人名录,但若是不进行正式 接,有也白搭, 本没法及时掌握学子们的动向。 有张明、隋坤的前车之鉴在,大家不得不大胆猜测,很可能这些行踪不明的读书人中,早已有人遭遇不测也说不定。 庞牧怒道:“上任县令是谁来着,办差如此不经心,与贪官污吏草菅人命有何分别!我非参他一本不可!” 山匪成患,任人失踪却不作为,留下这样的烂摊子,竟还想升迁?滚去西北采石头去吧! 没人报案也就罢了,可这都报案了,他竟也能以种种理由推 ,实在可恶。 要是打从一开始就重视起来,或许真凶早被捉拿归案,隋坤也不会死。 “刘本,你速速命人回去调取档案文书,务必将之前曾报失踪的人员名录原封不动的取来!” 刘捕头领命而去。 晏骄直皱眉,“若是嫣红能自由活动就好了,说不定能有些蛛丝马迹,帮咱们找到之前的受害者,我就能顺道验尸,确定死者身份。” 连环杀人凶手一般都很自负,他们很难摆 作案成功带给自己的快 ,而这种 觉又会不断促使她进一步作案。而时候久了,次数多了,总会留下点什么痕迹的。 活动范围越大,嫣红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可现在她的活动范围却被基本确定在小小的青楼,那么他们能找到的东西就很有限,包括其中的关键证据。 比如说,尸体。 人都会说谎,但尸体不会,而她的工作,就是让尸体说话。 只要能确定死者身份和死亡方式、时间,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的活动范围,然后找到接触过的人,甚至是目击者。 图擎想了下,觉得不太乐观,“这么一来,难不成那女子都是挑唆别人?” 她总不至于在青楼接连杀人都没被察觉吧? 还是说老鸨同 合污? “难道天下真有那么多傻子?怎么可能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自毁前程!”齐远嗤笑出声,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可若天下没有这么多傻子,整座青楼,只怕都 不了干系!” 这么一来,案子调查难度就更大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不自觉跟着头皮发麻。 一个疯狂报复的女人已经够可怕,可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整座藏污纳垢的杀人堡垒…… “那个,”晏骄忍不住 了 口水,“咱们是不是该先担心下廖先生?” 深入虎 啊! “别怕,”庞牧看过来,主动解释说,“廖先生非一般文人,经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我也安排了人接应,不会有事。若咱们轻举妄动 了马脚,那才是帮倒忙。” 听他这么说,晏骄这才松了口气。 廖先生那么好看的人,可千万要全身而退啊! “大人,”她想了下,觉得还是该主动出击,“即便廖先生努力尝试,可且不说嫣红会不会上钩,什么时候上钩也说不定。甚至退一步想,也许她背后另有其人,难道要这么干等下去?” “自然不是,”庞牧笑道,“我已吩咐下去,一队人马照例盯着烟雨楼一举一动,同时签了手令,四处张贴告示,说近期有拐子活动猖獗,已有孩童丢失,现有衙役并当地官军四处搜寻。” 节前后本就是拐子活动高峰,每年也都有不少孩童被拐,百姓们深恶痛绝。此时中秋刚过,以这个名义行动,哪怕被凶手发现有官兵活动,也不会太警惕。 晏骄听得眼前一亮,“大人英明!” 庞牧给她这一记马 拍的通身舒畅,笑的越发温柔,“放心,尸体不会凭空消失,一定会尽快找出来,到时就要仰仗姑娘啦!” 晏骄抱拳,信心十足,“好说好说。” 第24章 事实证明, 晏骄是真的低估了廖无言的执行能力。 他扮演的是一位家境殷实,在外游学两年有余的京城举子, 如今正好回家考试。 安全起见, 也为更符合常理, 他身边还带了衙役林平扮演的健仆。 两人黄昏去的烟雨楼,一直到了深夜才带着 身脂粉酒气回来, 而那个时候,晏骄已经反复抵抗睡魔失败后 神昏 了。 她也曾是一位熬夜无数的铁血女战士, 但来大禄朝之后,没了一切电子设备和夜间消遣,她被迫跟大家一起 出而作 落而息,如今早已养成空前良好的作息习惯, 这会儿竟然熬不住了! 廖无言回客栈后, 庞牧亲自来敲门喊人,晏骄的脑子尚未清醒,可身体已经本能的从 榻上弹起, 晕晕乎乎的开门,然后一脑袋扎在庞牧下巴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伴随着鼻梁上端传来的剧烈酸痛,晏骄终于彻底清醒。 从军多年, 庞牧自认长了一副铜皮铁骨,敌军刀剑往他身上削下皮 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只是一个姑娘轻轻撞了下,他便止不住的浑身发烫, 被撞到的地方更是好像有什么在砰砰砰狂跳不止,仿佛全身的血 都汇聚过去。 “晏姑娘,你没事吧?” 这细皮 的,可别磕坏了。 晏骄 了 鼻子,瓮声瓮气道:“还好,倒是庞大人,你没事吧?” 其实这会儿庞牧的下嘴 确实被牙齿磕破了,口腔内缓缓弥漫着腥甜,但他的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然后看着晏骄明显红了一块的鼻梁心疼不已,“都红了,真是对不住,叫个大夫瞧瞧吧?” 晏骄噗嗤一笑,也不觉得痛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齐远第一个发现了,才要招呼他们过来坐,却突然像是发现秘闻一样拼命推搡图擎。 “老图,瞧瞧,瞧瞧啊,大人动作忒快,只是不够温柔体贴,都给亲红了!” 图擎:“……” 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跟这么个傻子搭档多年竟屡战屡胜,究竟是我方将士太过勇猛,还是敌军过于无能? 你家亲姑娘往鼻梁上亲啊? 廖无言无法忍受青楼里带回来的味道,先去沐浴更衣,而不那么讲究的林平已经克制不住 动的心情,与庞牧安排的两个护卫一唱一和,呱唧呱唧的讲起来: “先生真乃神人也!”林平非常用力的比了个大拇指,布 血丝的眼球里迸发出炽热的名为崇拜的光,“今 也有不少书生在,都是慕名而来,点名要嫣红。那嫣红却一直半遮半掩,只是端坐高台弹琵琶,又唱些个什么酸不拉几的小曲儿,叫人听了浑身难受。” “一众书生越发狂热,又有人作诗、题词的,先生当时便嗤笑一声,起身便骂!” 正听得如痴如醉的晏骄:“……啥?” 骂人是什么神 作? 然而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她的疑惑和震惊,都在聚 会神听林平手舞足蹈连笔带划的描绘廖先生当时的壮举: “先生先把那几名举子所作诗词都拎出来批了一遍,贬的一文不值。我虽不大懂,可瞧他们羞愤 死的模样,还有看客们的哄堂大笑,约莫确实不好。” “那些人恼羞成怒,依仗人多势众,便一拥而上,对先生呈围剿之势!” 说到这里,林平 动地脸红脖子 ,当即狠狠一拍桌子,犹如说书先生在世,口水横飞道:“可先生如此神勇,哪里有半点畏惧退缩!当即以一人之力 敌,舌灿莲花引经据典,生生叫我知道了何谓舌战群儒!” “他骂这些人,书都读不好,做的文章诗词狗 不通,还有脸妄称学子, 后更无从安邦定国。如今又放着正事不做,反而在青楼戏耍取乐,不仅侮辱了圣人,辜负家乡父老,更是连自己都骗了!可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下 种子!” “在场好些嫖客都跟着叫好哩,有两个举子也不知是羞愤太过气厥过去,还是下不来台装昏,直接就给人抬走了……” 晏骄听得目瞪口呆。 开场就这么劲爆的吗? 说话间,廖无言已经焕然一新的过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 长袍,随手束起的乌发还有些 漉漉的,眉眼间的疲倦难掩从容自若,间或抬眼,淡然的目光中隐约 转着孤傲,整个人就非常魏晋名士风 。 晏骄特别 动,只觉得全身的困意都烟消云散。 她为什么要是女子?她也想去烟雨楼看现场啊! “晏姑娘,晏姑娘?”虽然明知晏骄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可眼睁睁瞧着她这般,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庞牧忍不住微微抬高了声音,“晏姑娘,雨夜里凉,且用些热水吧。” “啊,多谢大人。”回过神的晏骄接了茶杯,连忙正襟危坐起来,又没事儿人似的问道,“廖先生,方才林平他们已经将您在烟雨楼的经历讲了,只是后面嫣红请您去进去,里头的事便不得而知。” 她一说“请您进去”四个字,众人的眼珠子都齐刷刷亮起,其中尤以齐远最为突出,简直都要发绿了。 素有贤者之名的军师上青楼,更与名 共处一室,多么稀罕呀! 廖无言没好气的剐了这些始作俑者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因那嫣红言明只接读书人,那些人又被我打发走了,一时倒也无人上前自讨没趣,且不说她究竟作何想法,也只能叫我去了。” 他素来懒得与庸人争抢,空等又非他所愿,索 一劳永逸,且先得了今 的空档再说。 然而文人恐不会轻易认输,只怕接下来几 ,他有的忙了。 图擎到底略谨慎些,“会不会太过刻意?” “这有什么?”齐远浑不在意,“自古文人相轻,莫说 院这种时时刻刻要在姑娘们面前表现的地方,你且看朝堂上那些文官儿罢,都是成了 的狐狸,可曾收敛?破口大骂甚至公然对立、相互诋毁的时候还少吗?若非还要些脸面,只怕恨不得跳起来咬死对方哩,我瞧着都累得慌。” 这倒也是。 晏骄轻笑出声,貌似不经意的问道:“齐大人说的有趣,只是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大员,真会这样不堪?难不成你亲眼见过?” “何止见过啊,我还”齐远不假思索的回道,才要继续,就见对面的庞牧、廖无言等人俱都一脸绝望。 他脑袋嗡的一声,猛地收住话头,眨巴着眼看向同袍好友图擎,以眼神询问: 老图,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图擎都懒得搭理他了。 你说漏嘴的时候还少吗?简直就是个筛子啊。 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