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扇生得眉目寻常，但她处事温柔细致，少有人及。她抬眸与谢贵妃对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谢贵妃的话外之意：事出突然，是要和阿史那思归那边说一声才好，省得阿史那思归那边没个准备。所以，曲扇很快便低了头，柔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谢贵妃略一颔首，长袖一拂便起身上了步辇。她袖上那只鸾凤的翅膀跟着她的动作而微微一动，仿佛活了过来，如谢贵妃本人般的雍容华贵。 因着太后急着要回 ，皇帝有心做个孝子，等太后病情稍稳定了些便带了一众人摆驾回。 只是时 尚短，萧明钰的腿还没好，郑娥心里头不放心得很，所以干脆钻到萧明钰的马车里头，路上也好照应。 其实吧，萧明钰作为嫡皇子，有许皇后特意 代了，他的马车安稳舒适得很，车厢里面不仅铺了厚厚的垫毯还有几个柔软的引枕，还搁了一个紫金白玉雕瑞兽的香炉，里头烧着安神香，搁下车帘，香雾袅袅，衣带染香。一路上虽是山路崎岖可却安稳得很，一点颠簸都没有，安稳舒适的很。 不过，边上多了个郑娥，却比马车里头所有的一切都叫萧明钰来得喜 。 郑娥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手里捏着一块水晶山楂糕，一面吃一面托着腮想事情，口上与萧明钰抱怨道：“回后就得给崔先生课业了，我先前那副 雪图还没画完呢……” 萧明钰手里捏着一柄泥金折扇，用扇柄轻轻的敲了敲郑娥的手背，抬抬眼提醒她：“哎，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至少给我递一块啊！” 郑娥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一时儿忘了……”说着，连忙伸手从边上拾起一块玉 团，小心翼翼的递到萧明钰的嘴边，甜甜的道，“这个好吃，四哥哥你尝尝。” 萧明钰顺便咬住那块玉团，嘴里尝到甜味，面上不由也显出几分笑意来，嘴上却嫌弃道：“这甜腻腻的，也就你喜！” “都是甜的， 吃不吃！”郑娥还有点小脾气，哼了一声，雪玉似的面颊微微鼓起。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惦记着萧明钰那条伤腿，很快便又转头四顾了一下，接着开口问道：“……要不你吃个胡饼？”说着，便从边上捏起一块胡饼递过去。 这胡饼乃是用羊 为馅，加上花椒、豆豉，随后在饼外部抹上酥油，直到内部的羊泛出汁， 香扑鼻，方才算是 了，外部酥脆，一咬便汁 溢，口鲜香，时人多称之为“古楼子”。 萧明钰还真 喜的，就着郑娥的手吃了大半块胡饼，便又指派起郑娥：“……吃多了有些咸，要不你给我倒杯热茶？” 郑娥气鼓鼓的，嘟起嘴：“你就会指派人！”话虽如此，她还是动作迅速倒了杯茶，很是细心的递过去给萧明钰。 萧明钰就是喜看她围在自己边上忙的团团转的模样，他微微低头，抿 喝了口她递过来的茶，只觉得嘴里甜滋滋的，一直甜到心底。他与郑娥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往上一扬，黑沉沉的眸子中闪过宠溺的笑意：“等我腿好了，你指派回来便是了……” 郑娥还真不指望这个，随口应了一句：“有窦嬷嬷她们呢，用不着你的。”见萧明钰不喝了，她便把茶盏搁到边上，重又转身从后头拣出自己的画卷来摊开在萧明钰前头，“对了，不说这些了！你快来替我看看画，我总觉得画得有些问题……” 好在车厢够大，郑娥与萧明钰各坐一边，中间倒也能搁得下摊开的画卷，上面画的桃枝和雪栩栩如生，就连上面的笔墨清香都嗅到，犹如一 细长的丝线，萦绕鼻尖，一直不断。 萧明钰知道郑娥这会儿到底还小，急不得，只得深 了口气，熄了心头的躁火安 自己：再等几年就好了，时人多的是十三四岁便婚嫁的——当年皇后嫁给皇帝的时候也才十四岁。就连二娘，她十岁上下便知道情婚嫁，再等几年郑娥估计便也会慢慢明白过来了。 这般想了想，萧明钰很快便静下心来，垂首打量起郑娥这幅还未画完的雪图来。 似郑娥这般年纪，固然算是崔先生的高徒可能力到底有限，这幅雪图也就画了山间的一株桃花和一条小溪。桃花树上的枝叶方才冒出娇 的绿叶和簇新的桃花，还未融化的冬雪堆在枝头，只白白的一点盖在上头，更衬得桃花明 鲜红、绿叶鲜，山景静谧美丽。 第46章 “太静了……”萧明钰看了几眼, 忽而便明白过来了，他弯了弯角, 轻轻的道,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哪怕是千里冰封、万径人踪灭，山林之间也不是寂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的。你不是也带我听过风声？飞鸟、蝴蝶又或者初生双角的小鹿……它们应该都是存在的, 没有这些，你的画就只是一幅画, 而不是雪图。” 郑娥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萧明钰的说法, 可嘴上仍旧是不服气的嘟着，碎碎念着反驳道：“可是，崔先生现在还不叫我画活物, 她说我还没有到能抓到‘神’的时候。”她犹如黑宝石一般明白的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 睁大了看人时显得格外澄澈, 就像是里清澈见底的绿波, “所以, 你说的鸟或是小鹿，我都画不了的。” “没关系,”萧明钰伸出手,   了郑娥柔软的发顶，笑起来，“风无声无形, 你画不出它，可它吹过时难道就什么都没留下吗？你可以画 动的溪，可以画被蝴蝶栖息过的花叶，被小鹿踩过的细草……” 郑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动之下也顾不得横在中间的那幅画，扬手扑过去抱住萧明钰的脖子，像是小时候撒娇一般的软绵绵的道：“谢谢你，四哥哥！”她乌黑浓密的眼睫跟着轻轻扬起，一双明眸犹如秋水般溺人，双颊的笑涡塌下去，显是高兴极了，随手就拿起一块胡饼给 到了萧明钰。 萧明钰迫咬了一口胡饼，外头的酥皮被咬开，酥脆咸香，的一嘴儿的汁，就连嘴角都沾上了，油腻腻的，好容易才端好的仪容一下子全没了：…… 郑娥这会儿却没瞧他，反倒是把自己纤长的指尖按在红上，很是认真的思忖了一会儿，最后干脆把跟前的那卷画给收起来丢给萧明钰，随口道：“这个送给你，四哥哥。我要重新画一幅。” 说着，她便兴冲冲的探出头去，吩咐左右的人去把宣纸和笔墨颜料拿过来。 马车慢慢的在山道上行过，翠绿的林木和夹杂其间的花卉鲜草一掠而过，木质车轮无声无息的在山道上面 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痕迹，系在上面的金铃随着山间的微风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而，郑娥一抓着笔便再顾不得这些，一颗心忽而就沉静下来，专心致志的垂着头，专注于纸上的花草树木。 沾颜料的画笔自透白的宣纸上划过，浓墨勾出的树干和枝叶，翠的仿佛要滴出水的叶芽，似胭脂一般鲜红如火的桃花和皑皑的白 ……银白的雪在她笔下默默的融化，从树梢叶尖滑落下来，犹如珠一般熠熠生辉，甚至入山溪里，从林间穿过的溪不断地淌着，水拍打在被磨得透白发亮的溪石上，飞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依稀还能从画里听见那一直不断的水声…… 那稍纵即逝的光在她笔下放缓了步子，山川水间的丽景在那张薄的出奇的宣纸上一一呈现。 然而，萧明钰的目光却没有转向那副画，反倒是专注认真的看着郑娥。在他的眼里，郑娥乃是他唯一能见到的一束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跨过漫长冰冷的隆冬，融去坚硬如铁的寒冰，一点一点的照亮他的世界，赐下所有的彩与温暖。 世人逐光而生，他亦不过凡人，如何能放过这一缕上天所赐的光？ 回后，郑娥和萧明钰一个照常进学，一个在府中养腿伤，因为萧明钰已经搬出了，暂时也没了再见的机会，只能偶尔递些书信。得福虽是被罚扫三个月的地，这会儿倒是又得了送信的差使，每天跑里跑外的，倒是把鞋子都踩破了好几双，累得腿疼。 虽然尚药局那头已经无数次重复说明萧明钰的腿伤并无大碍只需卧 修养，就连萧明钰本人信件中都安郑娥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可郑娥却觉得自己心里头记着什么，平里虽是不曾显，可做起事来却总也提不起劲儿…… 二公主每里与郑娥在一起，自然察觉到了郑娥的情绪。她一贯是个心宽的，想了想干脆晚上沐浴之后跑去与郑娥同睡，顺便开解开解人。 因为方才沐浴过，二公主与的手也才抹了玫瑰味的香脂，摸上去的时候冰凉凉、滑腻腻的。可二公主本人却浑不在意，反倒是笑嘻嘻的用自己的冰手去贴郑娥热乎乎的脖颈，俏生生的与郑娥眨了眨眼睛，问她道：“想什么呢？我瞧你这几天都是一副没 神的模样？” 郑娥冷不丁得被冻得一哆嗦，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随即伸手扒下二公主那蹭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也没瞒着，坦白的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四哥哥，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结果……”结果现在他还在养伤，自己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这样一想，郑娥还真有点愧疚，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半边的脸，皱了皱小鼻子。 二公主作为萧明钰的嫡亲的胞妹，比起忧心忡忡的郑娥，她显然心宽的很。听到郑娥这话，她也不过是撇撇嘴，用指甲尖在郑娥手心里挠了挠，随口打趣道：“是不是四哥他和你诉苦了？你别信他的胡话，只管放心就是了——你想想：尚药局那些人，再加上他府里头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的人，这多人围着他一个，他那腿还不好才是有问题呢！再说了，他那腿伤就是个意外，没你什么事。” 郑娥勉强替萧明钰解释了一句：“四哥哥没和我诉苦，他也说自己好多了。” “唔，那肯定也是他暗示了……”二公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随即又兴冲冲的把头转过去，往郑娥那边蹭去，头上正好枕着郑娥的一缕秀发，嘴上转开话题说道，“过些子就是大姑姑的生辰了，咱们去和父皇、母后求个情，说不得就能出玩一回～” 郑娥虽是腹忧心，听到这话却也忍不住抿了抿，戳穿了二公主的小心思：“你就是想去找张长卿玩吧？”过些子便是泰和长公主的寿辰，张长卿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好常跑出门去，除去崇文殿进学的那些时间外，倒是多呆在公主府里陪母亲，再不能似以前一般和二公主等人跑。 二公主嘴里哼哼了两声，用手抓起郑娥柔软光滑的丝发扯了扯，强词夺理的道：“反正，到时候你正好也能去瞧四哥哥啊。”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不知怎的又想起大公主，是羡慕的接了一句，“还是大姐姐好，听说她在外头玩得可开心了，打马球、赛马、蹴鞠……真好……” 郑娥从温暖的被褥里头 出自己的手，轻轻的了二公主的发顶，就像是抚摸着不太安分的小猫咪一样，顺嘴安她：“再等几年你也可以的。”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啊呀，不对，过几年说不定你就直接就嫁……” 二公主又羞又恼，扑过来用手堵住郑娥的嘴巴，一双眼睛 润润的：“你还说……我安你，你还取笑我！” 郑娥忍俊不 ，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把那笑给忍回去：“好了好了，不说了，睡觉。” 二公主是个话唠，这会儿才刚刚开了口，哪里能闭得上？她歪着头靠在枕头上，拉着郑娥又问道：“对了，大姑姑生辰礼物你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虽说太后的病如今已好多了，也像太医说得起居如常，可经了这么一桩事，众人心里头多少也 了些小心，泰和长公主这个做女儿的也觉得有些担心，就连六月份的生辰都不打算大办，只想着在公主府里摆个宴，早上请些人来看戏说笑，晚上便一家子坐下吃一顿。郑娥算是泰和长公主的义女，自然也是要去的，寿礼什么的是少不了的。 郑娥闻言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呢。” 二公主打了个哈气，小声道：“我也还没想好……”她到底困了，蹙着眉头想了想，干脆道，“算了，母后一定给咱们准备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郑娥了她的鼻子：“你就知道省事！”如今年纪渐长，知道些事情了，郑娥反倒不想事事都麻烦许皇后。 二公主没心没肺惯了，凑过来抱住郑娥的胳膊，笑了笑：“反正有母后嘛，怕什么……”她哈气连连，困得很，干脆蹭了蹭，直接道，“唔，好困，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郑娥点点头，靠在枕头上往帘帐外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又想起萧明钰来。她自个儿闭着眼睛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被子拉上来，悄悄的叹了口气。 第47章 过了几, 皇帝来立政殿的时候，郑娥与二公主便过去与他说了这事。 皇帝这会儿才刚得了好消息, 之前因为太后病情而带来的 霾一扫而空, 当真称得上晴空万里。 他心情正好，挨个儿摸了摸眼前两个小姑娘光洁白皙的额角，俊美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语声温温的：“既是想去，那便去吧, 虽说皇姐不愿大办，可你们做晚辈的确实是该去贺寿……”他长眉一扬, 又多嘱咐了几句，“不过，可得先说好了, 你们两个不能跑，也不能胡闹。” 二公主连连点头, 摇着皇帝的胳膊嘟起嘴, 撒娇着道：“父皇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阿娥啊！”说着, 用手肘轻轻的推了推郑娥, 眨眨眼睛，意有所指, 郑娥回头瞪了二公主一眼, 眼睛圆溜溜的，就像是一只炸 的小猫咪。但她想了想，还是转过头, 很是认真的与皇帝承诺道：“萧叔叔你放心好了，我会看好二娘的。” 皇帝被郑娥这小大人的模样逗得一笑，拉着郑娥的手坐下，笑着道：“阿娥一贯懂事，朕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回难得出去，你只管放心去玩，很不必去管二娘这丫头。”说着，他伸手在二公主的额上弹了弹，教训女儿道，“你啊，做姐姐的到还要叫阿娥这个妹妹看着，羞也不羞？这般不叫人省心，后可怎么好？” 二公主蹦蹦跳跳的起身，身后的发尾跟着一甩，双手背在后头，整个人快活的犹如一只百灵鸟，就连声音都是清脆脆的，清脆的仿佛要滴出水来：“那有什么关系，我有父皇和母后呢。谁敢欺负我？” 皇帝本想板着脸教训几句可瞧着女儿白的小脸蛋却又生不起气来，最后只好忍俊不的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二公主的鼻尖，朗声笑了起来。 恰在此时，许皇后端着红漆雕金凤凰的托盘从后头过来，冷不防的出声叫了一声：“萧佩兰。” 二公主吓得肩头一缩，活像是一只被人拎着耳朵从  里头揪出来的小兔子。她连忙端正了面，小步走到许皇后跟前，行止如仪，小心的抬起眼去看许皇后，讨好着道：“母后，我帮您拿着吧？” 许皇后瞥了她一眼，不动声，只是伸手把手上的托盘递给她。 二公主连忙接过来，然后又动作迅速的把托盘上头的东西给一一递出去——皇帝喝的是用青瓷茶盏装着的热茶，郑娥喝的是白瓷碗装着的热牛 ，许皇后则是用琉璃盏装的 水。等把托盘上面的都递出去了，二公主这才放下东西，自个儿从上面端起自己的 酪樱桃，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慢慢吃着。 许皇后这才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晚上别吃太多冰的，要不然分阿娥半盏。”樱桃虽都是新摘的，可冰镇过，凉得很。 二公主忙不迭的点头，伸手用勺子舀了一大口，给郑娥了一大勺子的樱桃。 樱桃上面浇了许多酪，甜得很，樱桃新鲜的果因为冰镇过，又甜又凉。郑娥白的双颊也跟着鼓了起来，只觉得舌尖被冻得一哆嗦，细齿不住的打颤。她咽了小半口，忍不住便回头瞪了二公主一眼。 二公主连忙吐舌头道歉。 皇帝瞧着两个小姑娘这背地里的小打小闹，心里颇是轻松，伸手便揽住了许皇后的肩头，温声笑起来：“可真是一物克一物，咱们家的二娘也就怕你了。” 许皇后瞧了女儿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口上却轻轻的道：“怕我有什么用？我说的时候她只管着点头说好，我一转头，她就原形毕了。”她说到这儿，忍不住推了皇帝一下，很是不高兴，“都是陛下您给惯得！” “那有什么，”皇帝今着实是高兴，忍不住便又笑起来，“再过些子，二娘就是要做姑姑的人了，必是知道懂事了。” 郑娥与二公主两人正面对面的眨眼睛、做鬼脸，听到皇帝这话都吃了一大惊，连忙转头去看皇帝，面好奇。 皇帝面上带笑，抬眼去看许皇后，笑问：“怎么，你还没和她们说？” “尚药局那边才刚报上来呢。”许皇后摇了摇头，眉宇间带了些有些无奈以及真切的喜悦之。随即，她便转头与郑娥还有二公主解释道，“东那边传了消息，说是崔氏有孕了。” 太子和太子妃崔氏成婚将近三年多，一直冷冷淡淡，没个消息。虽说皇帝时不时的给太子送女人，面上也没说什么，可心底里还是期盼着太子早些有嫡子的。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东上下欣雀跃，就连皇帝与皇后都跟着高兴。 郑娥亦是十分高兴，忍不住跟着抚掌笑起来：“那可太好了！” 太子妃崔氏乃是崔先生的侄女，郑娥自然也是认得的。而且，崔氏甚是恭顺知礼，时常入来给皇后请安，郑娥与二公主也常与她说话，觉得她才学过人、温柔大方，是个极好的人。然而，即使是这么好的太子妃，三年无出，多少也了许多的惶恐与担忧。如今崔氏有孕，也算是得偿所愿的大好事了，就连东上下也要跟着安稳许多。 二公主也跟着搁下手中的那盏樱桃，连忙道：“真好！”她忍不住问道，“父皇，我和阿娥改能去瞧瞧皇嫂吗？” 皇帝正要点头，瞥见边上皇后递来的目光，连忙改了口：“这才一月多呢，太子妃还需卧养着，你们去了也是无事忙，反倒累得崔氏跟着忙这忙那。等几月后胎位稳了，你们再去瞧也不急。” 二公主扬起下巴哼了一声，觉得她爹她娘真是有了孙子忘了女儿，可边上还有许皇后，她也只好闭上嘴乖乖吃她的樱桃。 许皇后这会儿却慢悠悠的 了一句话：“对了，长公主的寿礼你们两个可备好了？”她瞥了眼瞪大眼睛的女儿，忍着笑把话说完，“阿娥到还小，要是实在想不好，我倒是能帮忙备着。可二娘你都十岁了，可得学着自己备礼了。” 二公主简直要哭瞎，偏偏许皇后积威甚重，她眨眨眼，最后只好 下一大勺的樱桃和酪，苦巴巴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等二公主与郑娥吃完点心，许皇后便把这两个姑娘全给赶回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回去睡吧。” 二公主只好拉着郑娥抱头就跑。 皇帝在背后瞧着女儿和郑娥一同跑走，面上不觉带了些温柔的笑意。他上前几步，轻轻的把许皇后搂在怀里，垂下头抵在她的肩头，温声问道：“你真不替二娘备礼了？” “她也大了，该知道些事了。”许皇后顺势往后靠了靠，正好能靠在皇帝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依稀可以嗅到皇帝衣带上的龙涎香。就像是一细细的丝线，在她心头磨过去，有些疼有些 却又有些舒服。 只是，皇帝 间系着一条玉带，硌着人，许皇后也没完全的靠到皇帝怀里，只是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声音也不觉轻了下去：“再说，我们做父母的，又哪里能帮她一辈子？” “你啊，总是太 心，反倒累着自己……”皇帝垂头在她角吻了吻，非常细碎而温情的吻，轻轻的落下，一下又一下。 许皇后闭上眼，垂落的羽睫轻轻颤了颤，双颊微微有些红，就像是她水润嫣红的。 皇帝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用手搂着她，伏在她耳边哑声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一转眼，咱们两个都要做祖父祖母了……”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仰头去看窗外的夜空，忍不住生出些少有的温情和 慨，语声轻的就怕惊起浮尘，“再过几年，说不得就有一群孙子孙女围在咱们边上了。等太子稳重些了，朕也能放心把政务给他，到时候再带你去外头转一转？你当初便常说江南好风光，说‘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到时候我们一道去看看江南的水，好不好……” 许皇后用力闭着眼睛，忍住那一丝酸楚，回抱住皇帝，用力点头：“好。”ＺｇXＸＨ.oｒg |
，皇帝有心做个孝子，等太后病情稍稳定了些便带了一众人摆驾回
尚短，萧明钰的腿还没好，郑娥心里头不放心得很，所以干脆钻到萧明钰的马车里头，路上也好照应。 其实吧，萧明钰作为嫡皇子，有许皇后特意
代了，他的马车安稳舒适得很，车厢里面不仅铺了厚厚的垫毯还有几个柔软的引枕，还搁了一个紫金白玉雕瑞兽的香炉，里头烧着安神香，搁下车帘，香雾袅袅，衣带染香。一路上虽是山路崎岖可却安稳得很，一点颠簸都没有，安稳舒适的很。 不过，边上多了个郑娥，却比马车里头所有的一切都叫萧明钰来得喜
。 郑娥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手里捏着一块水晶山楂糕，一面吃一面托着腮想事情，口上与萧明钰抱怨道：“回
雪图还没画完呢……” 萧明钰手里捏着一柄泥金折扇，用扇柄轻轻的敲了敲郑娥的手背，抬抬眼提醒她：“哎，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至少给我递一块啊！” 郑娥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一时儿忘了……”说着，连忙伸手从边上拾起一块玉
团，小心翼翼的递到萧明钰的嘴边，甜甜的道，“这个好吃，四哥哥你尝尝。” 萧明钰顺便咬住那块玉
吃不吃！”郑娥还有点小脾气，哼了一声，雪玉似的面颊微微鼓起。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惦记着萧明钰那条伤腿，很快便又转头四顾了一下，接着开口问道：“……要不你吃个胡饼？”说着，便从边上捏起一块胡饼递过去。 这胡饼乃是用羊
为馅，加上花椒、豆豉，随后在饼外部抹上酥油，直到内部的羊
香扑鼻，方才算是
了，外部酥脆，一咬便
溢，
喜
喝了口她递过来的茶，只觉得嘴里甜滋滋的，一直甜到心底。他与郑娥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往上一扬，黑沉沉的眸子中闪过宠溺的笑意：“等我腿好了，你指派回来便是了……” 郑娥还真不指望这个，随口应了一句：“有窦嬷嬷她们呢，用不着你的。”见萧明钰不喝了，她便把茶盏搁到边上，重又转身从后头拣出自己的画卷来摊开在萧明钰前头，“对了，不说这些了！你快来替我看看画，我总觉得画得有些问题……” 好在车厢够大，郑娥与萧明钰各坐一边，中间倒也能搁得下摊开的画卷，上面画的桃枝和
细长的丝线，萦绕鼻尖，一直不断。 萧明钰知道郑娥这会儿到底还小，急不得，只得深
了口气，熄了心头的躁火安
自己：再等几年就好了，时人多的是十三四岁便婚嫁的——当年皇后嫁给皇帝的时候也才十四岁。就连二娘，她十岁上下便知道情
的绿叶和簇新的桃花，还未融化的冬雪堆在枝头，只白白的一点盖在上头，更衬得桃花明
鲜红、绿叶鲜
了郑娥柔软的发顶，笑起来，“风无声无形, 你画不出它，可它吹过时难道就什么都没留下吗？你可以画
动的溪
动之下也顾不得横在中间的那幅画，扬手扑过去抱住萧明钰的脖子，像是小时候撒娇一般的软绵绵的道：“谢谢你，四哥哥！”她乌黑浓密的眼睫跟着轻轻扬起，一双明眸犹如秋水般溺人，双颊的笑涡塌下去，显是高兴极了，随手就拿起一块胡饼给
到了萧明钰。 萧明钰迫咬了一口胡饼，外头的酥皮被咬开，酥脆咸香，
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痕迹，系在上面的金铃随着山间的微风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而，郑娥一抓着笔便再顾不得这些，一颗心忽而就沉静下来，专心致志的垂着头，专注于纸上的花草树木。 沾
……银白的
修养，就连萧明钰本人信件中都安
神的模样？” 郑娥冷不丁得被冻得一哆嗦，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随即伸手扒下二公主那
出自己的手，轻轻的
润润的：“你还说……我安
，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把那笑给忍回去：“好了好了，不说了，睡觉。” 二公主是个话唠，这会儿才刚刚开了口，哪里能闭得上？她歪着头靠在枕头上，拉着郑娥又问道：“对了，大姑姑生辰礼物你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虽说太后的病如今已好多了，也像太医说得起居如常，可经了这么一桩事，众人心里头多少也
了些小心，泰和长公主这个做女儿的也觉得有些担心，就连六月份的生辰都不打算大办，只想着在公主府里摆个宴，早上请些人来看戏说笑，晚上便一家子坐下吃一顿。郑娥算是泰和长公主的义女，自然也是要去的，寿礼什么的是少不了的。 郑娥闻言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呢。” 二公主打了个哈气，小声道：“我也还没想好……”她到底困了，蹙着眉头想了想，干脆道，“算了，母后一定给咱们准备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郑娥
霾一扫而空, 当真称得上晴空万里。 他心情正好，挨个儿摸了摸眼前两个小姑娘光洁白皙的额角，俊美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语声温温的：“既是想去，那便去吧, 虽说皇姐不愿大办，可你们做晚辈的确实是该去贺寿……”他长眉一扬, 又多嘱咐了几句，“不过，可得先说好了, 你们两个不能
的小猫咪。但她想了想，还是转过头, 很是认真的与皇帝承诺道：“萧叔叔你放心好了，我会看好二娘的。” 皇帝被郑娥这小大人的模样逗得一笑，拉着郑娥的手坐下，笑着道：“阿娥一贯懂事，朕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回难得出去，你只管放心去玩，很不必去管二娘这丫头。”说着，他伸手在二公主的额上弹了弹，教训女儿道，“你啊，做姐姐的到还要叫阿娥这个妹妹看着，羞也不羞？这般不叫人省心，
里头揪出来的小兔子。她连忙端正了面
，许皇后则是用琉璃盏装的
水。等把托盘上面的都递出去了，二公主这才放下东西，自个儿从上面端起自己的
酪樱桃，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慢慢吃着。 许皇后这才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晚上别吃太多冰的，要不然分阿娥半盏。”樱桃虽都是新摘的，可冰镇过，凉得很。 二公主忙不迭的点头，伸手用勺子舀了一大口，给郑娥
了一句话：“对了，长公主的寿礼你们两个可备好了？”她瞥了眼瞪大眼睛的女儿，忍着笑把话说完，“阿娥到还小，要是实在想不好，我倒是能帮忙备着。可二娘你都十岁了，可得学着自己备礼了。” 二公主简直要哭瞎，偏偏许皇后积威甚重，她眨眨眼，最后只好
下一大勺的樱桃和
却又有些舒服。 只是，皇帝
间系着一条玉带，硌着人，许皇后也没完全的靠到皇帝怀里，只是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声音也不觉轻了下去：“再说，我们做父母的，又哪里能帮她一辈子？” “你啊，总是太
心，反倒累着自己……”皇帝垂头在她
慨，语声轻的就怕惊起浮尘，“再过几年，说不得就有一群孙子孙女围在咱们边上了。等太子稳重些了，朕也能放心把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