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情坊的灯笼亮着,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鱼奴望着,觉得悉又陌生。 她系上面纱,犹疑着踏了进去,红情坊搭了台子,也开始演着时兴的折子戏。 台子上唱的是木簪记,她躲在一旁角落,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将这折子戏看完。其实,这个戏好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喜! 鱼奴看着,忽而想笑,这哪里像自己,自己若真是书中的佳人其实也不错!敢敢恨地闯过一回,最终得了完结局! 可惜,世上没有完美,她忽而有些怀念在勒邑的子,与世隔绝之,宁静的像是梁州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也许她不该回来的,或许她就不该从度月山出来。 她让别人不开心,别人又让她不开心,一不小心便扰了旁人,成了旁人的眼中钉,中刺。 “这不是小宋姑娘吗?”不知是谁开口,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鱼奴伸手去拂,才惊觉,面上的纱巾已然没了踪影。 她起身,见坊中人人都望着自己,有曾经悉的面孔,有陌生的。 许娥见到她,高兴的上来拉住她,底下看戏的也不看了,都起哄,今可算瞧见了正主。 鱼奴转身要走,却被人拦住。 有人笑道:“哪是宋姑娘,这是鱼奴姑娘,我听说肃王殿下养在无碌园的就是这位。” 一时间有嬉笑之声,污言秽语传来。鱼奴只觉头脑一片嗡嗡作响。 她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竟还有人跟了出来,她马儿也顾不得牵,只想先躲起来。 她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走,忽而一辆马车驶过,有人对她喊道:“上来。” 鱼奴上了马车,低着头,马车里黑乎乎的。 “你怎么会在梁州。你不怕!”鱼奴低低说着。 那人笑道:“有什么好怕,我来得了,便走得了。” “我是叫你应琮,还是玉无双!”鱼奴抬起了头。 马车急急,去了梁河畔的一艘船上。 玉无双说着:“鱼奴,我找了你许久。” 鱼奴躲开,很是不安地看着他:“找我做什么?” 鱼奴瞧着他,心中戒备,想到勒邑府监的罗先生,想到师父,想到印玺,他莫不是知道了! “你来梁州,若是被朝廷知道,会杀了你的。” 玉无双并未作答,只是轻轻一笑:“喝水!” “我不喝,我要回去。”鱼奴起身要走。 “回去,回去哪里,回到无碌园,像只鸟儿被圈在笼子里?”玉无双叹道:“傻鱼奴,你知不知道,你在平谷所为他都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梁州?你知不知道他都在做什么?” 玉无双冷笑:“他在帮着绵宋制北歧,他在杀北歧人。” “你什么意思?”鱼奴不解:“关我什么事?我巴不得你们这些北歧被剿灭!” “是吗?你可知,北歧是你的家?你可知北歧也有许多良善之人,许多,与你亲厚之人?”玉无双说着,厉声道:“过来。” 玉无双拉着她的手去了船头,岸上有官兵正往城外开拔,他们乘舟往城中去,下了船,往红情坊走着,忽听一阵阵齐整的脚步声。许多官兵围了红情坊,为首的正是尹凤客。 鱼奴目错愕,和玉无双躲在远处的大树后张望,不一会,红情坊出来许多人,那些官兵叫嚣着,蛮横的闯进了红情坊。 玉无双望着浑然不觉的鱼奴,只觉世事人,她只怕还不知道,这两年他和落鬼山一直有往来,无一和莫二哥一直在帮他,白荷也在暗中相助。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鱼奴身世古怪,她哥哥早就说过,她本不是杨家人,是母亲从度月山上抱来的弃婴,身上除了一块鱼形玉佩,还有些包裹着的锦布便什么都没了。 他从前并未作他想,以为她不过是鱼目混珠的农家女,直到莫家人给了他一幅画像,问她画像之人去处,那画像分明是鱼奴,他以为她死了,莫家二哥不信,亲自来梁州查探,更助玉无双离开梁州,又亲口告诉他,鱼奴像极昌仪公主,鱼形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给昌仪公主的信物。 她有可能是昌仪公主的女儿! 夏侯也提起,曾在雷州见过一女子,颇似昌仪,可不就是鱼奴。可昌仪怎么会有女儿呢? 可昌仪的女儿,怎么会在度月山呢? 与莫家人又有何渊源? 唯一的答案便是藏金图,印玺是得到藏金图的信物。 她是吗? 是不是,重要吗?只要莫七不是,那谁都行! 她的佩剑和白姑姑的玉簪,被人献到末凉府,显而易见,她一定知道白姑姑和印玺的下落,这真是天意! 他四处寻找鱼奴下落,知道他曾出现在平谷,又亲赴平谷去问,谁想却与她和莫七失之臂,姚适野本无心帮他。 好在梁州还有眼线,一听说肃王回了梁州,他便打听了到了鱼奴下落,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可惜肃王让人看得很紧,念念又不听使唤,他便亲自来一趟。 “应心,应心”鱼奴忽而叫道。玉无双朝红情坊望去,只见应心被拖了出来。 鱼奴再忍不住,要冲出去质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玉无双赶紧拉住了她:“当心被发现,快走。” “大仙人,这是怎么回事啊?”鱼奴目急切问他。 “绵宋皇帝如今在剿灭梁州的北歧人。”玉无双叹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死了多少北歧人。” “会死?不行,我要去找莫七,他一定不会不管此事的。”鱼奴说着要出去。 玉无双拉住她:“你知不知道是谁在替绵宋的皇帝做这些事,谁会更清楚北歧人在绵宋的动向呢?”他意有所指。 鱼奴不敢相信:“怎么会?北歧人也算是他的亲人……” 玉无双冷笑:“亲人?他心里只有绵宋的皇帝是他的亲人。你以为他对你这么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印玺在你手中。” 鱼奴摇头:“不是,而且那东西,不在我这,真的不在!” 玉双叹息,傻鱼奴啊:“你以为,你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当年慎繁就是他招来的,尹凤客也是他的人,是尹凤客引着慎繁他们去了穹南街,尹凤客、莫随风他们一直知道你在慎繁手里,就连莫清苓都知道!他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深迦江上,推你下水的是谁?是轻纱,也是他的人?白姑姑死了,对不对,难道不是他的错?白姑姑先是在玄周门码头被燕子楼那帮人打伤,又被慎繁的人所伤,你得替你师父报仇,都是他的错?” 句句锥心,鱼奴只觉耳边一阵嗡鸣:“嘘”她吹了声口哨,飞鱼跑了过来,鱼奴翻身上马,红着眼眶对玉无双说着:“你说的我会亲口去问他。” 第168章 人情薄似秋云 天快亮了。 鱼奴回到无碌园,一进门,屋里便跪了一屋子人,见她回来,莫不如蒙大赦。 莫七也急急问她去了哪里。 鱼奴面通红,望着莫七:“我去了喜楼看戏,木簪记,还听说了些可笑的话,听说有人为这出戏特意做了余奴传。” 莫七眉头紧蹙:“那都过去了,我信你。”说着他轻吻她额头。 鱼奴望着他,这便过去了吗?是有人不想让自己过得去。 “你可知,是谁做的?”鱼奴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不识趣的人。 莫七很是烦恼的样子,松开鱼奴,叹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代,只是我近来实在繁忙,北歧和重安坊……”他的话还没说完,鱼奴转过身去,低低说着:“我知道了,你忙!” 莫七正要和她解释,尹凤客匆匆而至,他瞧见鱼奴,意味深长一笑。鱼奴望着他,想起昨晚的事,心有余悸,他和莫七,是一伙的? 鱼奴在一旁细细听着他和莫七说话,赵与带着夫人孩子和一众兄弟回来了,这会已经渡了河,一会该进城了,他们拦不住。 莫七闻言,便急着出去,鱼奴心中忽觉不安,也要跟着! 他们在昶瀚河畔见到了赵将军和金环一行。 见了肃王,赵与这才醒悟,原来朝廷还是不愿放过自己,他一直是朝廷的局外人,就因为他在泾溪山聚众的事,哪怕他受降,皇帝还是容不下他,他在歧地带领兄弟立下赫赫战功,抛头颅洒热血,却不想,他越是拼的勇猛,皇帝越是觉得他如鲠在喉。 他以为受招回梁州,是他幸运,得遇圣主,可,原来,梁州是英雄末路啊! 尹凤客也劝阻,赵将军不能进,什么论功行赏,只怕是有去无回啊! 金环原本还沉浸在夫君封侯拜相的美梦里,想不到,回梁州,竟是死路一条。她求着赵与,别去,我们不做官了,回泾溪山,宜之还小! 赵与叹息,皇命不可违啊!再说,他哪里有退路? 赵与抱了抱孩子,跪倒在地:“若是赵与不幸蒙难,还请肃王殿下,能保全我儿、兄弟!” 赵与郑重的磕了头,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金环将孩子送到鱼奴怀中,追了过去。 鱼奴求着莫七:“你帮帮他们,你看,宜之还小,你是肃王殿下,你总有法子的…” 莫七转过身去,望着悠悠昶瀚河水,是无力又失望之。 “申十五,你们走吧!护好宜之!再''你们也走不了了!”终于,莫七开了口。 赵与进了梁州城,入的皇,见得皇帝,皇帝封忠义公,赐御酒! 他饮下那杯酒,叩谢了皇恩,大步出了,回了还未住过,挂着烫金大字,忠义公府匾额的府邸。 夫人,我回来了! 金环见他回来,喜极而泣,太好了,夫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夫这不是好好的。赵与笑道。 不一会,他瘫坐在椅子上,心痛难忍,额头上出了豆大的汗珠。 噗,一口血,挂在嘴角。脸变得紫青。 夫君,怎么了?金环大惊失,顿时哭了。 金环,我只怕是不行了。你快走吧,带着宜之,快走! 只是哪里还走得了,皇城司的人赶到公府,亲见赵将军气绝,又剑拔弩张地瞧着金环,金环憎恨的望着他们,知道皇帝不会留她独活。 我夫君一心报效朝廷,一片忠心呐!金环再不出眼泪了。 一头撞在柱子上。 皇帝令人忠义公夫妇二人厚葬,灵柩送归泾溪山。 忠义公府,王安丰正带人收敛了忠义公夫妇的尸首,见肃王和鱼奴,很是意外:“小鲜官,你回来了?” 鱼奴早有了最坏的想法,可真见了忠义公府肃杀之象还是忍不住害怕,绝望! 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