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老抠异父异母的大哥周大发的家里,他的孙子银宝顿时觉嘴里的饺子不香了,放下筷子,跑到门口,一个劲的仿佛小狗似的,嗅来嗅去。 “大哥,是不是恁家在做啥好吃的了,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周红眼穿着一件袖子都出脏黄棉絮的黑棉袄,冻的缩着个脑袋,双手叉钻进了袖子里,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咯吱窝里夹着一个豁口的旧瓷碗。 跺着早就麻木的双脚,走了进来,这大冬天的,他穿的还是单布鞋,身上落了一层子雪花。 “来啦,吃了没?” 周大发想都没想,这话就问出了口,周大发的媳妇眼底闪过一丝不快,没有像往常那样站起来,就连她的儿媳妇们也是这样。 连人都没叫,都低着头各自吃各自的。 周红眼也不傻,看出了今个大嫂好像有点不大他,可他还是厚着脸皮坐下了。 “呦,大哥,你们吃蛋蛋啊!” 蛋蛋也就是饺子,周红眼家里的娃多,那天他刚把队里分的羊拎回家,就去厕所的空儿,再回到堂屋一看,他拎回来的一大块羊,被人砍的就剩下小两口了。 他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个被寡妇住的儿子干的好事,就在冰天雪地里去撵他。 人没撵到不说,还在半道上摔了一跤,躺在雪地里半天没起来。 他那个挨千刀的儿子自打把羊拿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那个兔崽子最好别回来,要是敢回来他就打断他的狗腿。 家里的羊没有了,还过啥年啊? 闻着旁人家飘来的香味,周红眼在屋里难受的想上吊,尤其是刚才的那香味,让周红眼馋的就仿佛有猫在他肚子里抓挠似的。 江槐花把他赶出来来要饭,要不到,不准他回去,他就知道,这香味准是从他大哥家飘出来的……可再仔细闻闻,好像不太对。 他大哥家的香味淡了很多,还没他在门口的时候闻的浓哪,那香味周红眼活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闻到。 第49章 “他娘,给老三盛一碗饺子来。” 周大发把他兄弟的碗递给了媳妇赵红霞,赵红霞语气冷淡的丢了一句, “锅里没饺子了。” “大哥,那俺不吃了,不吃了……” 周红眼挠着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下一刻,周大发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倒在了这个兄弟的碗里,并且还站起来,端过她媳妇的碗,合了合,连汤带饺子,给周红眼凑了上半碗。 儿子们的碗里都吃完了,儿媳们的碗里倒是有几个,可他是当老公公的,不好端儿媳妇们的碗。 “老三,就这些了,你先凑合着吃。 家里还有些窝窝头,待会你拿走两块。” 周红眼迫不及待的点点头,端着碗,拿起他大哥的筷子就往嘴里扒拉着。 周大发的儿子,儿媳,都不待见这个天天来他们家蹭饭的三叔,也不能说,说了他们的爹周大发不愿他们的意。 “三叔,这一年到头,你真是一天都不落下啊。” 周大发的二儿子在村里学校当小学教师的周川,早就看这个三叔不顺眼了。 这还差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队里也分了粮,分了,他这个三叔不在自己家吃,还往他们家跑。 “川子,说啥哪,这是你三叔。” 周大发见儿子埋怨他三叔,顿时有些不听。 “川子说的本来都没错,要是哪天三叔不来了,那才是真稀罕哪。 三叔,恁家今年分了那么大一块,你咋不说给我们送点?” 周家的儿媳妇不敢吭声,说这话的是周大发的小闺女。 她说的周红眼那生了冻疮的脸涨红, “不是我不想送,是我家里的都被我家那个兔崽子给偷走了。” 周大发问清楚是咋回事后,让他媳妇赵红霞把家里的给老三割一块,他这个做法,顿时引起了全家人的不。 周红眼连窝窝头都没拿到手,就出了他这个大哥的家门。 身后的大哥家,骂架声,指责声……甚至还有碗被摔倒地上的清脆声,这大过年的,他把周大发一家子搅的闹了起来,闹的很不安生。 他没拿到窝窝头也不敢回家,顺着空中的香味,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二哥周老抠家门口。 他这个二哥的家门口,早就围上来了一圈村子里的娃。 “真香啊,他们家怎么这么香?” “就是,俺娘今个给俺包包子,都没这么香。” …… 就连赵德厚的孙子,也跑了过来,正趴在门里,往里面瞅。 “去去去。” 周红眼把娃们都赶走,自己端着碗蹲在了二哥的家门口,看着地上的雪那么厚,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沉沉的天,雪花还在飘。 他就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又把自己的碗仔仔细细的舔了一遍,碗上那寡淡的味,早就被他舔的干净了。 灶房。 “娘,这饼子可真香啊……” 刘小娥和猫蛋正一人抱着一个刚烙好的羊馅饼在啃,那馅饼轻轻的一咬,就酥脆的往下掉渣,必须用手托着吃才行。 焦黄酥脆的面饼,浸透了羊油味,里面是混着羊粉条大葱的馅,吃一口,能美上天。 拿饼子的手都沾了油,饼子油润的很,猫蛋啃的嘴上,脸上都是油。 馋的周老二和周老抠也顾不得给苞米粒了,在冰碴子的水里,洗了洗手,钻进灶房就啃了起来。 吃着这么香的饼子,周老抠和周老二他们觉这一年即使再累,再苦都值了,对往后的子更有盼头了。 王翠芬见他们吃的这样香,这无疑是对她手艺的最大肯定,就连儿媳妇刘小娥吃完了一块,还想再吃一块,她都没说啥。 庄稼人忙了一年,为的就是这一顿,这一顿必须让他们吃好,吃意了才中,这样来年的子才能更有干劲。 “,你也吃。” 猫蛋递给了她王翠芬一块。 王翠芬都不舍的吃这样的好东西,见孙女正看着她,她才把饼子放到了嘴边,吃到第一口的那刻,眼圈有些不住的发热。 “二哥,二哥……” 大门外传来周红眼的声音,周老抠顿了顿,打开灶房门,探出个脑袋,面的风雪,刮了他一脸, “有啥事?” 这大过年的,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清净。 “二哥,恁家做了啥好吃的啊,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没做啥,就烙了几个饼子,你要是想吃,把你家的,白面拿过来,让你二嫂给你烙点。” 听到二哥这样说,周红眼顿时不吭声了,周老抠也没搭理他,把头缩了回去,关上了灶房门。 “哪有这大过年,就上门要饭的? 自个家里又不是没有,平常蹭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来? 往后他再来,就把他给赶出去。” 王翠芬说完就意识到没有往后了,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周老抠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啥样子的人,他和他关系一般,念着同一个爹的份上,走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他要是想走那就走,随便逃到哪去。 周老抠可没准备带着他,带着他那就是个累赘。 半夜的时候,外面雨雪加,还有呜呜的风声,吹的窗户上的纸哗哗作响。 周家的堂屋门从里面关着,门里出一点微小的黄光。 屋里的地上,燃烧着一堆木柴,木柴旁边扔着花生,和红薯,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红薯的甜味和花生的香味。 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灯下周老抠他们正在剥苞米,就连猫蛋也在剥。 王翠芬和刘小娥正在拆着棉被里的棉花往棉袄里,她们晚上走,要穿厚点才行。 周老二还托小舅子的关系在城里了两双雨靴,雨靴里不好棉花,还是猫蛋说可以用布一双棉花袜子,和穿棉鞋是一样的。 到时候穿着棉花袜子再穿雨靴,这样脚就不会冷了。 就连棉花手套这几天刘小娥和王翠芬也赶出来了,一人一双,等安顿好后,还能把这些拆了,把棉花再进被子里。 要不是棉花稀罕,也不至于这样拆来拆去。 第二天,天亮,雨还在下,家里的花猪半个月前就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卖给了联厂,得来的钱周老二想都没想,直接拿到黑市买了粮。 家里就剩下了两只下蛋的芦花,王翠芬舍不得杀,他们全家就指望着这两只下蛋哪。 等走的时候,把它们一块带走,笼子周老抠早就编好了,一直放在门后面,还是去山上砍了竹子,把竹子劈成条编的。 早上,周家人凑合吃了点,把昨个蒸好的馍馍,都捡到了竹筐里,羊馅饼用油纸包了进了布袋里,还有芝麻饼啥的。 之前做板车的时候,小蛾的爹还给板车做了一个木框子,到时候往板车上一放,外面再盖上一层子油纸,人钻进去,风刮不到,雨淋不到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村子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给的年味都冲淡了些。 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周老抠带着斗笠,披着油纸,来到了村长刘有才家里。 “老哥啊,你说这雨一直这样下,咱住的地方又这样洼,到时候会不会发大水啊?” 周老抠解开了油纸,一脸的愁容,刘有才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 “发啥大水啊,这冬天本来就下雨,估摸着这雨再过一两天就停了。” 刘有才还以为周老抠冒雨找他有啥急事哪,没想到是来唠嗑的,他让老婆子给他抓把炒花生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茶。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