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岭二道,一处镇子里街坊巷道,桥头集市上,有许多摊贩聚集,美食器物饰品比比皆是,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宽敞的主道上人来人往,牵马推车的人避着行人绕过,百姓两叁人结伴,相谈甚,到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是汉人的街道上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是个僧人,年岁约近不惑之年,一袭红褐的僧袍,高鼻深目,碧眼瞳,脸庞轮廓深邃而立体,身形比寻常汉人略高壮些,一看便知是异域人的血统。 僧人身有薄尘,面容亦有些憔悴,结红血丝的眼底依稀可见长途跋涉造成的疲倦。 他在街上拦住一个青年人,年轻人稍愣后问道:“大师,有何事?” 西域僧人张着嘴组织着语言,用带着口音的汉语道:“施主,鱼,雨州……怎么走?” 他的汉话鼻音浓重,话语间转折生疏,听的人很费力,再加上当地人说话也是有口音的,不是标准的官话,更加听不明白。 年轻人神情疑惑,不明所以道:“鱼州?” 西域僧人摇头,嘴张张合合的努力咬准音节:“不似……是,是豫州。” 年轻人这下听懂了:“豫州啊!” 随后给他指点道路,见他是域外人讲的还很细致,只是有些地名生僻,西域僧人完全没听过,他讲述的越细,他反而越不懂。 道完后年轻人离开,西域僧人又沿途问人,想要把一个个的地名搞明白。 法显正巧从他身旁走过,见他费劲和人问路,便走上前去帮了一帮。 “这位法师想要去何处,问贫僧就可。” 西域僧人咋一听见,故乡的吐火罗语面诧异,抬头瞪着眼看向法显,脸欣喜,随后语气动的同为吐火罗语道:“法师会说吐火罗语,真是太好了。” “贫僧自西域远赴中土,却全然不通汉语,路上也学了一些,不过只会常的简单词句,来到中原后才发现,各地人的汉话皆是不同,起来也颇为不易。” 法显理解的说道:“各地都有其方言,同为汉人离了故乡去别州,也听不懂当地人讲话。” “汉语当真妙不可言。” 西域僧人合十念诵佛号,庆幸又慨的说:“幸逢法师指明道路,若不然贫僧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豫州。” “那真是巧了,贫僧也要去豫州,不如一同而行?” 西域僧人点头,欣然应道:“好哉,好哉!” 两人结伴往巷尾走去,有了法显带路他也轻松不少,不用担心走错路离豫州越来越远。 法显见他有气无力的状态,将怀里化缘来的饼子拿出来,分给了他一张。 西域僧人接过后连连道谢,啃完了一张饼子,烧胃腹的饥饿顿消,神间也有了神,一双碧瞳炯炯有神,闪过坚毅而悲悯的光芒。 路上西域僧人问道:“贫僧名诃罗竭,不知法师如何称呼?” “法显。” 诃罗竭瞧着他月白的僧袍,疑惑又好奇的问:“法显法师不是附近佛寺的僧人吧?” 他一路走来惯见的是灰和暗黄的僧袍。 法显摇头也没有明说具体出自那间佛寺,问道:“法师来中原是传法的?” 诃罗竭眼里闪过诧异道:“正是。” 如他这般想法的西域僧人并不少见,中原佛教贫瘠,佛法不盛,许多西域僧人都想来此传教授法。 紧接着诃罗竭讲述了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 他本是月支人,后徙敦煌,拜一高座法师为师,潜心学佛十余年,在佛学上稍有造诣。 时常听闻中土地大物博,疆土辽阔,门户千万,只是佛法传译不盛,深得此趣者不多,故而生了远赴中土的念头。 一年前跟随波斯人的商队沿丝绸之路,过八百里黄沙出玉门关后,经祁连山一脉,过张掖、酒泉、瓜州、凉州来到中土。 在凉州和波斯人分别后,他才发觉传法之路的艰难,现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言语不同,汉人不通晓吐火罗语,也不会梵语,这为他传法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当务之急是要先学会汉语,于是就到附近的佛寺法道,再向当地的僧人请教汉语,学了半年有余,已能进行常。 能听懂汉话,他就耳闻到一件事,豫州的南山禅院道风卓着,禅法玄微蕴,堪称当世第一,据说叁百余年前达摩祖师就是在此悟得禅道,他心生向往便想来此去讨教禅法,等习得有成必将大振法道。 经过一番谈论,法显知他抱负远大,历经磨难跋涉中土,钦佩其坚毅的心和定力。 短暂的接触后,法显发现诃罗竭言谈举止间法融透彻,绝不止他口中所说的小有所成,想来他在敦煌也是声名远外。 和他谈论一番法道,他自己亦得悟,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讨论佛法,皆为对方戒行才德的所折服,短短几的相处,两人已犹如知己,竟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两人过曲岭,经中南,用了十时间才赶到豫州,凭借法显的脚程五就能达到,只不过诃罗竭不会轻功,为了关照他故放慢了脚步。 到了豫州境内,两人便要分别,诃罗竭要去往南岳城,而他则继续往南走离开豫州去西州。 临别时诃罗竭眼睛里闪烁着不舍,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和法师相见,这一路能得法师相伴,是诃罗竭之幸。” 很快他又明悟,因缘际会时自然会相遇。 诃罗竭笑了笑,略带自我调侃的笑道:“就此和法师别过,后再见时绝不会如此次这般狈了。” 法显也相视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在诃罗竭疑惑的目光中递给他。 “贫僧和南山禅院的明度禅师是故友,修书一封请他关照法师。” 同时细心的叮嘱道:“法师拿着这封信于明度禅师便可,寺内会给予方便的。” 千言万语的都汇聚成一句话:“法师后若是有事相求,诃罗竭必定全力相助。”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