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烟雨朦胧,淅沥的秋雨又复落下,飘摇细雨中绵延的山脉被雨丝所模糊,显出亦实亦虚来。 远处一间茶棚在细雨中浸润,干燥的稻草淋了水,雨滴从简陋的檐角之中渗落滴在水滩里。 整间茶棚看着枯黄,残破,却也能遮掩些风雨,里面稀疏的坐着几个过路人,赶了一天的路逢临下雨在此歇脚,喝上一杯热茶暖暖胃。 二十里外便是南岳城,凡再此地休息的客人,均是前往此地的。 外面的雨不大,却也不小,足以将人给淋透。 路人看了眼烟朦细雨寻思着等雨小些再行赶路,后倒上一杯茶和友人畅谈所见所闻。 谈话笑声在雨声中被覆盖减轻,周遭氛围有种雨天独有的静谧。 茶棚一角坐着位姑娘,身着对襟窄袖罗裙,容颜雪白,乌瞳漆黑,青丝被石榴红彩绦拢成一束斜马尾,发丝间点缀着细碎银铃,摇动间传出清脆的声响。 她身前的桌腿上还斜放着一把油纸伞,雨珠顺着扇骨落下,蜿蜒的出几道水痕。 片刻后有位中年男子提着一壶热茶走来,他是这间茶棚的老板。 老板拎起茶壶,给姑娘倒了一杯茶水,顿时白袅的热气弥漫开来,如纱的雾气化在空气中。 “天冷,姑娘喝杯热茶暖身子,我这还有糕点和饼子,姑娘可要来些填肚子。” 姑娘展颜一笑:“多谢,就给我来两盘糕点吧。” 她笑时,并非绝美,却干净的犹如天雪白,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波光潋滟,顾盼生辉。 老板稍怔,暗道这姑娘生的一副好相貌。 “好嘞!稍等片刻。” 老板回神应了一声,转身去取糕点。 一盏瓷杯,氤氲着白烟热气,水波微颤浮着几茶梗。 姑娘捧着杯子暖了会儿手,待手掌温度回热,举杯到旁喝了一口茶水,不热不凉入口适宜。 她喝完一杯茶,老板端来糕点放在面前,捻起一块尝了尝,软糯微甜,口不细只是寻常农家人所做,倒也还算可口。 随后,一块接一块的吃着糕点。 远处模糊的雨雾中一只靴履踩进水洼,水波微微泛起涟漪,水中的倒影是两个戴着斗笠的男子,他们走向茶棚。 一股危险的气息渐近。 风有些冷。 姑娘动作凝住,眉眼间显出冰雪般的寒意。 刹那间,一道裹挟着杀气的剑光朝她斩来。 劲风扑面,锋刃上森冷的剑光映亮了一瞬的雨幕。 姑娘旋身躲开,身法极快只见一道残影晃过,人便已离开茶棚移位丈远。 那一剑落空,咔嚓声过桌椅俱断,糕点散落一地。 静谧的气氛被撕裂开,霎时又凝固了。 雨还在不停的下。 路人怔然,纷纷抬目望去,见这突然出来的两人身形强健,利刃在手,未免殃及池鱼,拿着随身的行李冲进了雨幕快步离开。 茶棚空的无有一人。 一只素白的手撑起伞挡住了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溅在伞面上,开了晶莹薄透的雨花。 那双漾着清泽的眸子,隔雨幕望过来。 叁人在落雨中对峙,杀机四溢。 方才出手的男子,眼中含着冷沉,朗声开口道:“香雪海,出本门的破军剑,我饶你不死!” 叁前,沧溟宗剑阁失窃,所丢之物是一柄镇阁几十年的神兵利器,剑名破军,切铁断金,锋利无比,御剑时迅疾若电闪,刚猛犹如破千军之势。 此剑是四百多年前一位铸剑大师之作,位居剑器排行榜之九,早就天下闻名。 每一位剑主皆是声名显赫之人,有几位还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死在剑下的亡魂亦是不计其数,几经风雨破军为沧溟宗里所得,因剑的杀戮之气太重,无人可驾驭,便一直封在剑阁里。 岂料,破军剑竟然被盗门的人所盗走。 这盗门弟子香雪海便是一手策划盗走破军剑的人。 香雪海目光微微闪烁,弯笑道:“程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破军剑是我拿的?” 见她还妄想狡辩抵赖,程毅冷笑道:“有弟子亲眼看见你进了本门山内,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有本事,在重重严防中盗取我宗至宝。” 他身旁随行的同门梁信,也附和道:“盗门号称盗尽天下珍宝,绝不失手,江湖上有人对某物求而不得,只要出价高付的起相应的代价,你们就代劳去取得,除你等之外,不会有二人来我宗门盗取破军剑。” 香雪海看着两人,嘲的说:“我盗门确实做以物换物的买卖,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近里可没有人出价要你们的破剑,自己看管不利丢了剑,何故栽赃嫁祸到我盗门头上。” “你休要强词夺理。”程毅攥紧剑柄,眼中升起怒意,变动的神间还有种不易察觉的颓然:“你盗门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众人皆知,即便没人出价要破军剑,倘若想要也还是会拿去,也确实是我们轻敌了,才让你这个小妖女有机可乘。” 香雪海是近期才出现在江湖上,据说是盗门年轻一辈里最为出众的奇才,此女初入江湖,资历不深,对她的了解也有限,只知她轻功非凡。 她刚进山门时,立刻就有人禀报,当时宗门内没将她放在眼里,年龄尚小的女娃子翻不了多大的风浪。 正是因为他们的轻视,才让她有机会盗走破军剑,宗主大怒遂派人前去捉拿她夺回宝剑。 听到他这么说,香雪海微微一扬眉:“话说了这么多也不能证明一定是我所得……” 她继续同两人周旋,眼角余光暗自观察周遭的情况。 程毅和梁信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围堵在中间断其生路,自知不是两人的对手,需尽快想办法逃走。 话语稍一顿,香雪海一摊手,无辜道:“我手里除了一把伞,可是什么都没有,何来的你说的破军剑。” “这世间武功高强的人多了去了,许是哪个大侠正好缺一件趁手的兵器就借去用,我对你们的破军剑可没有兴趣,犯得着追我叁天都不放手吗?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也真有脸。” 话到最后,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讥诮。 程毅的脸倏地沉下来,心内一股愤怒冲涌上来,眉间俱是冷峭,寒声道:“你盗走剑后自然不会傻到到处招摇,肯定藏在别处,即便是不在你手里,也会在你同伴手中,守剑弟子武功皆在你之上若无人相帮,你也拿不走破军剑。” 破军剑失窃一事宗门内人也有所猜测,据守阁弟子所说,前来盗剑的人武功高强,剑法凌厉狠绝,和这香雪海的武功路数,显然非同出一宗,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应是有同伴在暗处,和她声东击西,里应外合盗取破军剑。 见程毅盛怒的脸,又见香雪海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梁信皱起眉,隐约察觉出反常。 这妖女一路上狡猾的很,每次都快追上却都被她逃掉,这次不逃走反而有闲情诡辩,她在搞什么古怪? 梁信决定速战速决,长剑一指,沉声道:“师兄不要和她废话了,这妖女摆明了就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只要抓到她定然会有破军剑的下落。” 一双明眸中闪过幽晦的光,香雪海微微眯起眼,杀意悄然生腾。 气氛顿时变得抑,隐隐化作一股深重的杀气。 出剑只在一瞬间,剑光便映过眼前,香雪海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瞳里是道道剑影。 两人出手了。 凛凛寒光,雨珠飞溅。 “——咻!” 一道银芒目而来,在无形的空气中起一丝丝薄透的涟漪,裹挟着凛然真气的银丝将剑挡开。 香雪海指尖翻飞,绕在葱白指尖的银丝,细细长长,恍若天穹上方落下的雨滴一般,细密如雨,凌厉似刀。 两人的剑均不能进她分毫。 这丝线犹如鱼线一般细,却比刀锋还要锋利,若是被上人恐怕会被碎尸万段。 他们不是第一次跟香雪海出手,却是第一次和她正面较量,看到她手指间迸出的银丝时,皆是心神震撼。 程毅看着光华似水波的银丝,语气中有那么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异:“冰绡丝。” 冰绡丝是盗门的至宝,据说是天蚕丝所制,天蚕不同于普通的蚕,每十年才吐一寸丝,这一卷冰绡丝至少需几百年才可成形。 成品冰绡丝利如刃,轻如蝉翼,却可承载千钧重,世所罕见,而使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冰绡丝固然厉害,绝对称不上是武器,难驾驭不说,也没有刀剑用着方便。 香雪海轻功不错,武功绝非上乘,即便有冰绡丝在手,以一对二结果可想而知,不出片刻,她便落于下风。 两人的很紧,她没有找到机会逃走。 长剑纷繁挥动,斩出十多道剑芒,风声霍霍人,森寒的利剑向着香雪海袭来。 剑光近! 体内气劲转,香雪海将真气都灌入到冰绡丝上,挡开袭来的剑。 有一剑沿着奇诡的角度刺来,这剑来的太快了,她头皮发炸通体冰寒,心知躲不过去了。 程毅没想要杀她,这一剑指向的并非要害,即便如此受此一剑也会重伤。 这一刹那间,响起了细微的破空声,一道光掠过震开了直刺而来的长剑。 一片树叶翩然落下。 空气静止了,隐约透着股诡异。 几人面异常,看着这片碎裂的树叶,脑海中是叶子弹撞上剑刃上的画面。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来人是个高手。 眼前的树林间走出一个人,素衣如雪,出尘不染,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着几株青竹,竹叶青翠滴。 绿林。 雨天。 僧人。 这一幕画面像是凝固,只他从好似从禅机菩提里走出,来到尘世间。 叁人都愣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僧人,很快程毅和梁信回过神来,方才就是他出手阻拦。 天台寺的死秃驴!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