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 江凛叫了车,送她回去。 在车上传了讯息给谢希河,大略说了下经过,谢希河知道后,便让江凛赶快送她回去。 这一路上,温挚没再说过一句话。 她望着窗外,灯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外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家在为了准备接新的一年而庆祝。 而她,被隔绝在黑暗中,格格不入。 就算回到了家,也只会剩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这人间腾,都与她毫无关係。 到了温挚家楼下,付了钱后计程车赶着接单,就走了。 江凛不是很放心她,嘱咐了几句:「上去之后先洗个澡,喝点热水,知道吗?」末了,又说:「网上那些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温挚抬眼看他,「你看到了?」 江凛说:「我知道那是假的。」 「是真的。」 江凛看向她。 「自杀的那个人,你也见过。」 温挚轻描淡写地说:「后来他又跟踪我了,被谢希河发现了,就把他送警察局了。」 「他说,他很讨厌我,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讨厌。」 「他说,想让我身败名裂,想毁了我,想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想把我的双手砍断,想把我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扒了衣服拍下,然后慢慢分尸。」 这是原话,温挚没有半点油加醋。 那是在前不久的时候,谢希河住院时,温挚和小威在医院附近买用品,她就觉被跟踪了。 就告诉了谢希河。 要回到医院时,谢希河就出现制伏了他。 他被在地上,可还是关不住他的嘴巴,温挚就听着他说出那些污言秽语。 当时她站在那人面前,低下头,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似悲悯的目光却格外嘲讽,像是在嘲笑那人的自不量力,她说: 「来啊。」 想看看,要怎么毁了我。 却没想到,他居然是用这种自焚的方式。 好笑的。 江凛越听越心惊胆战,手渐渐握成了拳,「怎么没告诉我?」 「有用吗?」 听她这么说,江凛的手握得更紧。 「后来因为他有神病史,好像才被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她淡淡地说:「所以啊,他这么做,我一点也不意外。」 快要接近十二点,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等着新年的到来,新的一年,象徵着扫去一切的不美好,象徵着新的开始。 有人一家和乐,有人欣鼓舞,有人团团圆圆。 可这万家灯火,却没人告诉她,究竟哪一盏才是家?哪一处才是归属? 身上还带有方才淋过雨的溼气,很冷,却一点也比不上心冷。 她说:「我养过我几年,昨天她死了。」 江凛微愣了下。 「死得真好。」她平静地说:「她也不喜我,她说,我是垃圾,我不该活在这世上。」 明明话语很平静,一点也不悲伤地在诉说着过往,可江凛却突然地心间发紧,一下一下,不放过他。 他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 他以为,她会过得很好的,他以为,像她那样的孩子,每个人都会对她很好,会有人如她父母一般的她,他以为...... 所有的假设都是假设。 一个失去双亲,被自己亲人讨厌的孩子,该有多辛苦啊。 只听见她说:「你看,所有人都讨厌我,你也是。」 「我自私冷漠,可那个护士就不一样了,她善解人意,体贴温柔,和你天生一对,都是救人。」 江凛否认:「不是!」 她靠向他,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与溼润的水气。 「那你喜我吗?」她看向他的眼神相当脆弱,可话语中却带有必死的决绝。 江凛心头猛地一跳,呼凝滞。 「你敢,喜我吗?」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 碰上,很轻很轻,一瞬即离。 却柔软得一塌涂地。 手掌落在了他的膛,受着那颗跳动不止的心脏。 她说:「你心动了,江凛。」 心跳比平常还要快,还要剧烈,无疑是在证明着什么。 一道亮光划过天空,绚丽的烟火开始绽放,朝着四周坠落,只燃烧一刻却也值得,将死寂的夜空变得鲜活。 耳边,全是霹靂啪啦的烟火声。 一个充窒息与侵略的吻落下。 江凛一直对林凯无意间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他说,像温挚这种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那时江凛没说话,心里却有个声音反驳着。 怎么,就不一样了? 生在同一个土地,活在同一个时间点,处在同一个空间。 同样生而为人,同样脚踩着这泥泞,同样看过这一片星河弯月,怎么就不一样了? 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从第一眼看见她,他便能受到浓重的孤寂,像是多少焰火,都无法温暖她分毫。 他早就陷进去了。 只是不肯承认。 他挣扎过,抗拒过,想过离开这道泥潭,可还是失败了。 他输了,输得彻底。 只是没想过,会上她。 就是这么简单,男女,七情六,他上了一个人。 仅此而已。 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却成了引发未爆弹的契机,一触即发。 没人会知道有什么后果。 气息在嘴间化开,齿,强势又温柔,带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温挚没有半点惊慌,倒像是早有预料,承受着,有些不过气。 直到连烟火也没了,江凛才身离开。 温挚面微红,双颊染上不知名的红晕,她睁开了眼,却没抬头看他,抿了下,好似在回味。 眼神渐渐清明,她轻笑了下,抬手摸了下他的,将他边的口红印擦掉,又抹了下自己的,彷彿又恢復到了从前冷漠的样子。 她的声音缓慢,一字一字都像是在他心上,都是在回报他说过的话。 江凛思绪回拢,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说: 「这才叫玩你呢。」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