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也就是想一想,毕竟像是田监生他们,哪里就缺了这十几、几十文钱呢。” 孟桑沉片刻,最终道:“原本监内发给监生餐券后,会来百味食肆登记相应监生的姓名,以防有人拾到之后冒用。若是你真想转让,且旁人肯收,过来与我说一声便是。” 孙贡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嗯!” 看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孟桑若有所思地偏了下头。 其实,若是条件允许,百味食肆是可以开放勤工助学岗位的…… 怕就怕这样会影响他们课业和考试,届时得不偿失,不仅惹得监生家里人埋怨,而且还落了把柄到那些朝臣手中,让他们更有理由来驳斥承包制。 让她再想想,或者与修远、沈祭酒商量一番,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法子。 当夜,昭宁长公主夫妇所住的院落中。 已到了就寝的时辰,屋内四处烛火都已熄灭,唯余最边上一盏幽幽烛火。 榻之上,昭宁长公主被谢琼搂着,一并躺在暖乎乎的锦被里,要入眠。 然而憋了一下午心事的昭宁长公主,没有任何想合上双眼的意思。她窝在自家夫君温暖的怀抱中,心里头琢磨着事儿,时不时转换着姿势。 一下…… 两下…… 终于,被波及许久的谢琼忍不住叹气:“夫人,你今怎么了?从中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 昭宁长公主先是一愣,随后拽着谢琼坐起身,神严肃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其他人,也莫要惊慌害怕。” 听着她郑重其事的口吻,谢琼不免正道:“夫人请讲,为夫一定守口如瓶。” 昭宁长公主点头,凑近些许,低了声音。 “我发现,浑小子在觊觎桑桑!” 闻言,谢琼虽有些惊讶,但还在慨他家夫人比之他俩年少时总算开窍一些。 遥想当年,他顶着先帝和当今圣人双重力,还要使尽浑身解数,去追尚未心萌动的夫人……唉,那一次次的挫败,真真是不堪回首啊! 谢琼正慨着,忽然听见自家夫人信誓旦旦的下一句。 “而桑桑的心另有所属!” 早就看明白谢青章与孟桑两人心意的谢琼:“……” 他心疑问:“哈?” 第83章 烧麦 翌清晨,天未亮。 谢青章身着常服,而杜昉提着灯笼陪在一旁,主仆二人朝着昭宁长公主所住的院落而去。 原本谢琼未回长安时,昭宁长公主贪眠,会起来晚一些。谢青章不扰了他家阿娘好眠,便不曾早晨过来请安。 如今谢琼回来,每也要早起去中朝参或是当值。昭宁长公主嘴上不情愿,但每还是会提早起来,陪着一道用朝食。故而,谢青章每出门去国子监前,会特意来谢琼夫妇所住的院子,与他家耶娘请完安,方才离去。 院落前,借着月和院中几盏灯笼映出的烛火,婢子们已经在做着扫洒的活计。她们瞧见谢青章主仆远远过来,连忙行礼。 “见过阿郎。” 谢青章颔首,步入院内,行至正屋外,等着婢子进去通禀。 也不知怎得,往通传一声花费不了多少工夫,今却耽搁了一会儿。屋内,昭宁长公主似是在喝着什么,听到婢子通传后,竟然呛得咳了好几声。 没一会儿,静琴亲自来门边,谢青章进屋:“殿下和驸马在等阿郎呢。” “嗯。”谢青章绕过屏风,去到屋侧的桌案边,与自家耶娘请过安,方才站直。 这一起身,他就瞧见昭宁长公主正一副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自己,不疑惑:“阿娘,是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说?” 昭宁长公主意识到自个儿的眼神有些直白,连忙收敛一些,故作寻常道:“咳咳,没什么要紧事。” 她扫了一眼外头天,回想起谢琼昨晚所言,终于后知后觉到为何自家儿子已经多不在府中用吃食了。 原以为浑小子是贴心细致,晓得要少来打扰她和夫君留出二人独处。 没成想,竟然这孩子是早就喜上了桑娘,还成天在她这儿装乖。 昭宁长公主轻咳一声,问道:“今也不在府中用朝食?” 谢青章神如常,语气自然道:“嗯,今也去国子监食堂,就不打搅阿耶和阿娘雅兴了。” 闻言,昭宁长公主险些就要翻个白眼。 听听这浑小子的话说得多好听? 昭宁长公主凤眸一眯,语气十分危险:“为娘怎么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究竟是为了食堂的吃食,还是为了小娘子?” 谢青章动作一僵,差点没法维持面上的淡定。机如他,自然听出了昭宁长公主的言下之意。 他低眉敛目地站好,瞧着是一副乖巧模样:“阿娘,您看出来了。” 昭宁长公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谢琼坐在一旁,将两人之间互动尽数看在眼里。见自家夫人这副神情,他笑着叹气,意有所指地唤道:“夫人。” 昭宁长公主会意,倒也不揪着儿子不放,正道:“你能开窍,并且喜上桑桑,其实为娘很是喜。只不过,卿娘和孟知味怕是凶多吉少,你也得晓得这事对于桑桑有多重要。” 谢青章十分郑重地叉手,弯下:“儿子晓得。既然心意已定,儿子就只会奔着桑娘而去,眼里再没有其他女郎。” “即便裴姨母他们当真出了事,桑娘要守孝。儿子也会等着她,绝不会变更心意。” 纵使昭宁长公主相信自家儿子的品行,但眼下听见他如此坚定的承诺,她这才安心一些。 昨夜她从谢琼口中听见一些内情,知晓桑桑也对浑小子存着些情谊后,先是一喜,随后心头就浮上许多担忧。 如今卿娘二人生死未知,孟家的那些亲戚如同豺虎豹。至于叶家,叶侍郎父子与叶相之间的关系扯不断,若是叶相那个糟老头子知晓桑桑的存在,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少糟心事。 算来算去,桑桑能靠得住的长辈只有她这个姨母。即便是凭着她与卿娘过命的情,以及对方轻易托付裴家家财的信任,她也得帮卿娘照看好桑桑。 忽而,在她眼里,桑桑与亲生女儿一般无二。 她自然也是想过,若卿娘他们当真出了事,桑桑要如何,自家浑小子又要如何。 人心易变,三年孝期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晓得。 她家浑小子今年二十有三,三年后仍是好风华,而桑桑的处境却大不一样。手心手背都是,她是希望两个孩子走到一起去的人,也是最不希望看到他们之间出问题的人。 昭宁长公主长叹一声:“你自己能想清楚就好。丑话说在前头,我把桑桑当成亲生女儿来疼,若是到时候你敢辜负她,为娘定饶不了你。” 谢青章听出自家阿娘话里意思,直起身来,无奈道:“阿娘,您把儿子当成什么人了?” 一旁的谢琼也有些哭笑不得,只默默摇头。 昭宁长公主哼哼两声:“你外祖母耳提面命过,天下男子皆薄幸!纵然你是我儿子,那也得多叮嘱几句,免得你得意忘形。” 她不耐烦地摆手,嫌弃道:“好了,不是还要去国子监用朝食吗?赶紧走,莫要扰了我与夫君的兴致。” 谢青章与谢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前者与自家耶娘道别后,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谢青章如松一般直背离去,昭宁长公主夹起一只生煎包,突然惊讶地“啊”了一声:“方才有一事我没说。” 谢琼帮她的小碟中上酢和辣油,柔声问:“何事?” 昭宁长公主凤眸一转,在生煎包上咬出一个小口,去里头的汤汁,然后才幸灾乐祸道:“忘了给臭小子提个醒。” “比起好子的孟知味,卿娘脾气可就冲了。若是她能平安归来,那臭小子就完蛋啦!等着好好承受他未来岳母设下的重重考验,等着过五关斩六将吧!” 想到平里风轻云淡的儿子,会被卿娘折腾出什么狈模样……昭宁长公主半点不心疼,只想哈哈大笑。 一旁谢琼递上帕子,摇头失笑。 他当年虽然见过孟知味几面,但时隔数年光,如今对这位孟厨子已经没了多少印象。 不过将心比心,若是他如珍如宝疼大的女儿要被外头的小子拐走…… 嗐!只怕是再好子的人,也会变得极难说话罢! 另一厢,谢青章与杜昉出了长乐坊,打马来到国子监大门处。 谢青章将踏雪给杜昉,又代了几句,随后才进了国子监,一路往食堂而去。 食堂内,一众监生们刚用了一半朝食,里头正热闹着。他们见到谢青章过来,连忙见礼。 谢青章颔首,淡声道:“都各自用朝食去吧,待会儿还要上早课。” 众监生齐声应“喏”,继续该吃吃、该说说,显然已经习惯了早晚必经的这么一出。 而谢青章看着薛恒等少数站着用吃食的监生,眉梢不由带上几分笑意,习以为常地朝着孟桑与叶柏那桌走去。 瞧见谢青章过来,孟桑眉眼弯弯,连招呼也不打了,只笑问:“昨做的冷吃兔,你可尝过了?” 谢青章面上笑意一凝,叹道:“拢共就一份,阿娘是半点没给我和阿耶留,她一个人就吃完了。” 叶柏正面愁容地吃着白煮蛋,听了这话,忙咽下口中吃食,明晃晃地炫耀:“我昨就尝过,是桑桑亲手带回来的。兔紧实,辣香浓郁,十分美味!” 谢青章哽住:“……” 孟桑好笑地瞟了一眼叶小郎君:“你就吃了两三块,不过尝个味道,就这般印象深刻啦?” 距离小郎君掉牙,也才两月光景。他的恒牙没有完全长出来,孟桑便也不敢给他吃太多辣食。 叶柏面一苦,愤愤然地低下头,继续与白煮蛋做斗争了。 见此,孟桑又望向谢青章,眨了下右眼:“我这儿还有一小半,待会儿你带走就是。” “放心,是提早分出来的分量,并非是我与阿柏吃剩下的。” 谢青章轻笑出声:“多谢孟师傅。” “这有什么的?”孟桑摆手,指着中央灶台,“百味食肆还是原先那些吃食,食堂这边新上了烧麦,你可以取一些尝尝。这吃食的风味应当也不差的,配着豆浆吃,味道更好。”2 在吃之一事上,谢青章自然是无一不听孟桑的。他领了一份朝食,又回来此张桌案坐下,顶着叶柏锐利的小眼神,用起今朝食。 那烧麦瞧着很是小巧,模样也很可——顶部开了口,出粒粒分明的酱江米,而外头的面皮像只白布袋子一般包裹住里头内馅。 谢青章夹起一只,从圆乎乎的布袋子顶端一口咬下。 外皮的口有些奇特,嘴碰着觉得软软的,吃着却又有一丝丝的硬。里头的内馅看似只有江米,实则能尝出小粒的豚、油渣等食材。酱汁与豚油的烘托下,内馅呈现出咸甜风味,再配上外头泛着小麦香的面皮,尝着风味极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