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太子就应该应约而去的,铁甲军在旁,不会有人伤你,既然要做一国之君,就得有勇气向上突破。” 郑皇后借着喝茶的遮掩说了这么一段话。 茶水刚入口,那被秋风吹出的凉意刺着舌头,带起一阵清苦味,没有半点回甘。 “啧。” 她不耐地皱起眉,随后意识到自己在的场合,便把茶水放了回去,再抬眼时又是那个端庄的郑皇后。 “兰草,让人去烧些小火炉来,这茶都凉了怎么喝?”她扫了案牍一眼:“姜宁不是来了吗?她做糕点没有?” 兰草也小声回答:“没来,听闻是病了……不过姬大人一直在照顾她。” 兰草自己这话都说得有些犹豫,她本想象不到姬恪亲手照顾人是什么样子。 郑皇后忍不住歪嘴笑了一下,又立刻了下去:“本早就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不简单,猜对了。” 姬恪人好,不苛责人,从来都只苛责自己,虽然有时有些严格,但从来都宽以待人……不过对人宽松和对人宠可是天差地别。 姜宁若是想踩在他头上,怕是不必多说,他自己就会先蹲下来。 她看人一向很准……只除了之前被她父亲蒙骗,信了姬恪是宦这个事。 说到这里,她看了小太子一眼:“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和你父皇相处时间不长,秉却没差多少。” 一样的拆人姻缘。 小太子转头看向郑皇后:“母后也觉得孤做错了吗?姬恪与我相识将近十年,姜宁才入半年不到,姬恪同她的情谊难道比我深吗?” 他始终不能理解,他和姜宁的确是朋友,可在他心中姬恪就像是他的家人,自然是要比姜宁这个新朋友重要得多。 郑皇后不想对诚帝的事过多评价,但是对于他这个问题,郑皇后叹了口气。 “情是所有情中来得最迅速,也是最猛烈的,很难和其他情做一个衡量。或许有些人不需要,但它显然能给予姬恪那些他一直在寻求的东西,对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你长大就懂了。” 小太子咬着下,攥紧袍子:“孤已经要十一岁了,不是小孩。” “是是是。” 郑皇后敷衍地点点头,这话她从太子六岁时就听过了,那时他还躲在自己怀中嘤嘤哭呢。 “你既然长大了,为何还要姬恪留在身边?” 小太子不说话了。 “你与姬恪的关系如今说僵不僵,说好却也没从前好,你把姜宁赶出了,他自然是气你的,但没有不管你就说明还是在乎你,难不成你也想留姬恪一辈子?” 郑皇后扶扶头上的步摇,望着落叶纷纷的树林,心中甚是慨。 “他们家被你们家的人骗来骗去,如今没有心冷已是难得,还要要求他什么呢。” 郑皇后是早就认识姬恪的,在他还在辅礼亭时就听说过他,那时她觉得他可怜,后来诚帝死后,她得了不少郑丞相传来的虚假消息,顿时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直到现在,心中的可怜可恨都没了,只觉得荒诞。 她清楚地记得,诚帝走投无路向姬恪投出橄榄枝时,提出的换条件除了帮他家平反冤案,还有就是送他出。 可冤案平了之后,姬恪就再也没能出去,甚至还留到了现在。 树林里响起鞭子催促马儿快跑的声音,惊起一群栖息的鸟儿,它们却自由地逃离了这危险。 结局的形成并不只有一种因素,诚帝当初也是真心想让姬恪离开的,可他陷入了自己的执念,当初的承诺也都抛之脑后。 当初的诚帝和陈宣妃又何尝不是困在樊笼中? 郑皇后长叹一声:“人人想逃开囚笼,却人人都逃不开。” “这么做火锅肯定好吃。” 姜宁鼻子,披着一件稍厚的披风坐在小厨房里,她旁边站着姬恪,她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厨房里的其他人一点不敢反驳。 姬恪时不时看她一眼,确认她的状态无虞。 或许是她平里运动多,身体好,之前还一直在睡,中午醒来后就眼可见的好了不少,还说自己饿了,想来找东西吃。 “我再看一下。” 姬恪抬头摸了下她的额头,动作亲昵,厨房里的人恨不得脑袋后也长了眼睛,这样就能看见姬恪的神情了。 “我真的好了。现在不酸背不痛,走路也有力气,而且你肯定好久没吃东西了,至少得犒劳犒劳你吧?” 姜宁伸手揽着他的,踮脚亲了他一下,这完全就是由心而发的举动,和他贴近的心难以抑制。 什么酸背痛,走路无力?切菜的人都神思恍惚了,总觉得这话不是自己能听的。 两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暧昧,一个正在切番茄准备做番茄牛汤底的人咚地一声剁空了。 他立刻闭上眼睛转过头行礼:“大人恕罪。” 姬恪:? 不过是切菜而已,犯了什么错吗? 姬恪知道很多人都怕自己,也有施过,但他其实大多时候都不理解他们请求饶命的原因,不过这种时候说无事就行了。 “无事,你做你的。” 那人果然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继续切菜,不过头更低了。 该准备的汤底已经做好,姜宁拿过一个特制的铁锅摆在炉子上,左边倒进了高汤吊出的汤底,加了一些枸杞红枣,右边倒了特别炖的番茄牛汤进去,不过这汤里番茄更多,牛很少,看起来是一片橙红。 她拿起勺子尝了尝,味道有些淡,她现在味觉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味道可以说恰好。 “可以,今就吃火锅,把这些汤底还有那藤椒和麻辣锅端出去做午饭,我们两人在这里吃这个就好。” 雍朝也有火锅,不过普及率不高,因为这样的火锅只能用炭火热,柴火烟浓,煮出来的味道不好,所以寻常人家少有吃得起的。 而且这味道现代吃的不太一样,这里煮火锅的汤底在她看来素而不鲜,寡而无味,还是和用料有关,料不足则味不香,所以她就自己带人做了些底料。 鸳鸯锅放到铜炉上,一清一红呈太极状错在一起,颇有一番美的享受。 她吃火锅从来都是辣锅和番茄锅,不过今身体不好,只能含泪把辣锅换了。 锅中汤底沸腾,清汤里的枸杞偶尔翻滚,红枣也渐渐舒展开,番茄锅里的牛若隐若现,都不约而同地涌出一股鲜味。 姬恪坐在她身旁,有些好奇地看了这锅一眼。 说出来可能有人都不信,京畿里吃过这样火锅的人不少,可绝对没有他,他以往并没有机会吃,因为这是家人团聚时才会吃的。 姜宁见汤底滚了,便一个劲地往里下菜,鲜的丸、脆生的白菜、汁的鲜菇再加上纹理上好的牛…… “这牛可是我挑细选的,你要多吃点。” 牛在番茄锅里滚了一会儿后就了,捞起来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片弹滑,再蘸上她特制的酱,看起来鲜而味足。 她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堆东西,像是一只准备过冬囤货的松鼠,姬恪忍不住笑了一下。 “既是挑细选的,你不多吃一些?”姬恪现在已经会和她打趣了。 “吃啊。”要送到他碗里的香菇半道又转到了自己碗里:“我吃一口你吃三口。” 姬恪眉头微挑,神情变化不大,手上却已拿起筷子:“嗯,我吃一口你吃三口。” 他吃了半口牛,舌尖先隐晦地试探一下,随后吃进口中,珠上沾着酱料,但很快又被他抿了回去。 吃完后他静静看着姜宁,意思很明显,他是在说该她吃三口了。 姜宁把他的筷子进了碗里:“我的意思是,我吃、姜宁吃一口,姬恪吃三口。”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指指他们两人。 很显然,生了病的姜宁脑子是有些转不过弯,姬恪忍不住偏头笑了。 “你笑什么?” 姜宁凑过去趴在他肩头,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可姬恪怎么都不转过来,两人谁也没意识到底自己现在有多少傻。 姜宁借势抱着姬恪,整个人像挂在他身上一般,她突然开口问道。 “火锅冬天吃更好,热乎乎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按她的猜想,姬恪大概不会回答,因为这类涉及未来的事他都会话题转开。 “……好。” ??? 姜宁有些惊讶:“真的?” 姬恪轻轻叹了口气:“真的。” “那我酒楼剪彩你去不去?” “去。” 这酒楼剪彩她可是说了好久,但姬恪总推辞说他可以作为客人去,但剪彩不合礼节,现在竟然也答应了。 “我还想说,你不去就叫别人去了,艾沙就不错。”姜宁吃了点东西,故意开口。 姬恪笑了一下,随后用手点点她的眉心。 “你若喜,我也不勉强。” “口是心非。” 外面纷纷扰扰谈论的都是他的事情,可这一切都被火锅温暖的热气隔绝在外,不能打扰他分毫。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各位大臣面前都炖上了火锅。 众人吃着火锅,身子都热了起来,只觉得这汤底特别不一般,还有这蘸料也很适合。 这东西在室外吃可不一般,他们再也没心情去讨论现在的局势了,火锅还是和八卦更配。 “你见到今天从姬大人车上下来的女子了吗?两人会不会……” “不可能,那女子我认识,是踏仙楼的老板,这次的随行主厨。而且那可是姬大人,他永远不会在意这种情情。” 正在此时,大家心中的高岭之花跟在姜宁身后从不远处走过,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只圆滚滚的粉小鹦鹉。 原本两人面上都带着笑,但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少女突然追着鹦鹉往前跑,捏着拳头,姬恪只是慢慢走在身后,嘴角却是带着笑地看向前面一人一鸟。 他们追逐到了湖边,那里长了草和芦苇,两人坐下后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影子了。 “……”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姬大人笑,真好看。”这话一听就是及其支持姬恪的人。 但就算是姬恪的对手,也难以否认他方才眼中转的光彩有多好看,就像是一片死气的沼泽地里突然长出一朵花,那花即便微小,却也十分显眼动人。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