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晖当即下令召回其他寻人的队伍,全军整队,以小队前锋跟踪燕军,自己亲率大部在后方阵。 前锋出发时,陈都督再三叮嘱,一定要同燕王的军队保持安全距离,轻易不要被对方发现。若是被发现踪迹也不要想着效忠朝廷,为皇帝光荣,应保存有生力量,避其锋锐,回来报信要紧。 下属们十分不解,被发现就跑?那还打什么仗。 陈都督拂过颌下长髯,“待吾寻得燕逆大营所在,一举歼之!” “都督高见!” 在部将们的心目中,陈都督的形象瞬间拔高了一截。 原来都督不只善战,还很善谋! 绝对的文武双全! 被部下敬佩的眼神包围,陈都督默默转过头,无语的望向天空。 本以为带队沿着滦河溜达一圈,等燕王回到北平的消息传来,就算完成任务,主帅也说不出什么。现在,这条路明显被堵死了。 自己到底是撞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这么无头苍蝇似的找人,还能发现燕王的大军! 河岸边的燕军比陈晖设想中的更加不好对付,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某支队伍跟上了。 燕王不动声,派人秘密盯着,当前要事还是渡河。 孟清和走到河边,看着河水中的浮冰,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心头一动,走到沈瑄身后,拉了一下沈瑄的大氅,低声道:“指挥,卑职有话要说。” 沈瑄侧身,靠近了些,“说。” “禀指挥,连大雪,河内已经结冰。若今夜大雪不停,河冰应结得更厚。此处靠近孤山,可砍木结成木筏,或制作爬犁……” 爬犁是北方人常用的一种运输工具,制作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有冰有雪就能行走,人和动物都能牵引。 沈瑄听得认真,孟清和继续说道:“河中有冰,若担心不能撑过大军全部过河,可使人先过对岸结好绳索,便是不慎跌进水中,抓紧绳索和木头,也能施救。” 万一出了意外,最可能损失的只有粮秣火炮,只要人还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指挥,你看此计可行?” “可行。”沈瑄点头,黑眼眸微凝,突然问道,“为何不直接禀报王爷?” 孟清和被问住了,眼睛眨了眨,睫上凝结了点点冰霜。他想出主意,下意识的就找上了沈瑄,其他的想都没想。 “没想到?” “恩。” 孟十二郎回答得老实。 沈瑄柔和了表情,有些凉的大手擦过孟清和的脸侧,将他身上的斗篷紧了紧,“你的家人可在北平?” “啊?”孟清和不解,不是献计过河吗?怎么说到他的家人了? “不在?” “回指挥,卑职家在北平郊外。” “哦。”沈瑄收回手,“回北平后,吾上门拜访。” 话落,沈瑄转身朝不远处的燕王走去。 孟清和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脑袋转不过来弯。 沈指挥要去他家? 护下属还是另有他意? “孟佥事,”郑亨走过来,开口问道,“沈指挥可是想出了办法?” 孟清和收拢心思,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回郑副将,应该是。” 他在燕军中已经够醒目了,身为一个佥事,却奉命出入王帐,多少人看他眼红。就算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摸不清郑亨的意思,也用不着刻意解释分辨,低调点好。 郑亨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话题一转,“连行军不得歇息,孟佥事可要注意身体。” “多谢。” 不管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其他,孟清和都抱以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笑一笑总没错。 郑亨看着微笑中的孟清和,莫名的想起了戍卫边时经常见到的草原狐狸。个头不大,吃得好了,皮会变得油光水滑,样子分外的漂亮,见着心喜,却着实的不好抓。 摇摇头,怎么会想到这个。 两人说话时,沈瑄已将孟清和的计策报知燕王。燕王当即做出决定,今晚便在附近扎营,派人砍伐树木,结成绳索,明大军渡河。 沈瑄应诺,燕王跃下马背,在大雪中走到河边,高声说道:“孤受命于天,奉天靖难,天若助予,则河冰合!” 风将他的声音传出很远,沈瑄首先出声道:“王爷奉天靖难,上天必助!” 雪越下越大,不只是跟随燕王多年的将士,归附不久的蒙古壮汉们也随众人一同高呼,“奉天靖难,上天必助!” 宁王看着眼前的情景,神情微变。朱老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狡猾,装神鬼的功力,除了他们的老爹,一般人还真比不上。自己的跟头栽得不冤。 燕王在滦河边大搞封建信,闹出的动静太大,跟在他身后的陈晖想装不知道也不行。 大概是陈都督有勇有谋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派出的前锋回报发现燕王的军队,保证是绝对主力,面对部将们殷切的目光,陈晖再不情愿也得下达进攻的命令。 燕王已经到了滦河,自己奉命率骑兵拦截,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过河,李景隆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宽余律己,严以待人,绝对是二代曹国公的真实写照。 “令,趁燕逆立足未稳,破其锋锐,全军进攻!“ 陈都督硬着头皮下达了进攻命令,心中也抱有一丝侥幸,或许燕军还没发现他跟在后边,捞点便宜就跑,对上边也能有所代。 事实注定让陈都督失望。 见到从身后杀出的南军,未等燕王如何,刚刚还举臂高呼的蒙古壮汉们个个双眼发亮。在他们眼中,这些不是敌人,都是直扑向自己怀中的战功和牛羊。 朱棣也不含糊,表演过了,也该做正事了。 郑亨奉命护卫中军,沈瑄带领燕王后卫前去阻击,一同冲锋的还有兴奋不已的朵颜三卫。 陈晖和沈瑄麾下冲锋时都是喊打喊杀,这些蒙古壮汉们却是挥舞着马刀,嘴的牛羊,偶尔还能听到几句为了草场。 幸亏南军大部分听不懂蒙古话,燕军能听懂的也装作听不懂,否则乐子可就大了。 士可杀不可辱,一边砍人一边喊着牛羊,让被砍的人怎么想? 陈晖率领的南军人数本就比不上燕军,对上沈瑄和一心想通过砍人发家致富的蒙古骑兵,战斗力又差了一截,一万骑兵很快被杀得大败,四散奔逃。 穷寇莫追四个字成为了浮云,不管南军怎么跑,身后总有燕山后卫和蒙古骑兵追上来。 要么被砍掉脑袋,要么老实投降。 宁死不投降也不愿死在敌人手里的,奋不顾身的跳进了滦河,想仗着水不错游到对岸,却没料到,寒冬腊月的北方大河,绝不是能轻易跳的。 冬泳这一运动,着实不适合没有经验的初学者。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