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山脉将这汹汹之火隔绝在京畿之外。 安康山叛,皇帝驾崩带来的惊慌混,也似乎随着初冬的到来被冻住了。 京城瑟瑟秋意还在,但京城的老老少少富贵贫民倾巢而出,不管华丽还是简朴,有新衣的穿新衣裳,没有的穿旧衣裳也都是干干净净,女子簪朱钗,男儿们戴花,小孩子们举着喜庆的玩具,他们一行行一排排一群群的走在大路上。 大路上被清扫过,坑洼的路面填平,两边逃时损毁的树木都被清理,落叶枯枝也消失不见,整个京城大地焕然一新,就好像要过年了。 只不过并没有过年的喜悦轻松,民众们的神情或者麻木或者惊恐,没有人笑,偶尔低声说话,小孩子被严格的控制不许哭闹。 大路上有兵马来回奔驰,兵将铠甲鲜明形容彪悍,但他们没有用刀打骂也没有纵马践踏这些民众,只是一双眼盯着他们,就像牧羊的猎犬。 羊儿们乖乖的柔顺的走动着,直到听到哭声传来。 哭声撕心裂肺,声音婉转高亮,从天上到地下盘旋,似乎不休不止。 噗通一声,似乎山倒坍了,地面震动。 民众们面惊骇的向前看去,见一座山从车驾上下来,扑倒在地上。 “大都督!” “大都督!” 车驾边的壮仆从们涌上搀扶,身穿麻服孝衣的安康山推开他们,跪着向后爬去大哭:“陛下啊陛下,太子啊。” 庞大的身子在地上爬着,厚重的麻服孝衣已经被磨破,安康山的脚上也没有穿鞋子,这是先前在皇陵时哭掉爬掉的。 “奴儿来迟了啊!”安康山捶打口涕泪脸,“干娘啊,陛下啊,你们被那贼害了啊。” 安康山的声音婉转像唱歌,哭陛下贵妃罹难,骂全海崔征佞,武鸦儿子野心,叹生民多艰难,悲太子病弱被欺,哀昭王被害。 随着他哭唱,民众们听到了一出戏,内容就是他们前一段的经历,崔征全海挟持陛下相争,振武军夺城,罗适清被杀,罗贵妃被自尽,皇帝被害,振武军携十万大军和朝廷弃京城,在安康山的描述里他从来没有造反,昭王也不是他杀的,这一切都是崔征和鲁王的谋,目的就是篡位。 现在崔征和鲁王已经达成了目的,篡位登基了,可怜陛下太子昭王死不瞑目,了伦常,了天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安康山哭的不过气来,脸上沾了泪水和泥土,最后拿出了宝剑,这天下已经变了,他不想活在这混沌的世间了,干脆跟随先帝去,好可以给陛下唱歌,与贵妃娘娘共舞。 看到安康山要自尽,一群将官和文官都扑上前拦住,大喊虽然臣恶子弑杀君父兄,世人被蒙蔽,但上天是看得到的,上天会惩罚他们的。 “大都督既然是陛下的臣子,就应当为陛下清除这等恶臣贼子。”一个穿着崭新官袍的中年官员悲愤喊道,“否则与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于是将官们愤怒的跟着握住刀:“陛下委大都督领兵,不就是为了护国卫民,大都督怎么能弃国与不顾?那我们不如也跟着死了吧。” 他们纷纷拿着刀往肚子上脖子上戳,戳的鲜血淋淋,围观的民众吓的面惨白,安康山也顾不得哭了,起身急急忙忙的劝阻他们。 “我错了,我错了。”他喊道,“我失了为臣的本分。” 如此才劝住了将官们,还好铠甲厚,一个个血但没有伤到要害。 “大都督。”不动刀的文官们上前大礼,声音悲戚,更有几个老官员泪面,“请大都督入城,代上天为大夏除祸啊,为先帝为太子报仇,护佑万民免遭涂炭啊。” 安康山掩面向后退:“我怎敢,我怎能,我还是去皇陵守着陛下和太子。” 文官武将都跪下来,有的以头撞地有的直脊背面悲戚,有的喊天要亡我大夏,有的哭先帝死不瞑目,有的则怒声质问安康山是否对得起先帝,场面成一团,安康山似乎要搀扶这个又要安抚那个一人双手不知所措,民众看的呆呆,忽的人群里也有人噗通跪下来。 “请大都督入城啊。” 接二连三的人跪下来高喊,就像一拳砸在沙滩上一个坑,坑在沙滩上点缀,不知道是凹陷带着引力,还是四周兵将虎视眈眈,若隐若现半出鞘的刀寒光,呆立的民众们呆呆的慢慢的都跪下来。 有木然呆呆,有的畏惧俯身喃喃,有的则眼神闪烁跟着喊。 “请大都督入城。” 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兵民,听着撼天动地的喊声,安康山悲戚仰面长叹:“安康山不惜此身!” 遵从民意代替天意拨反正的安康山终于同意进城,但拒绝坐车,披麻戴孝赤足走进了京城。 “路上留下了血的脚印。”讲述的人比划,“这么大呢。” 听的津津有味的中厚噗嗤笑了:“安康山的脚的确不小啊。” 他从上坐起来,摸着下巴啧啧两声。 “这半个月没白准备。” 早在半个月前安康山的先锋军就到了京城了,他们畅通无阻,在京城肆意穿行,进了皇,占据了六部衙门,将躲在家里的没有走的官员揪出来让他们去衙门办公,用刀敲开京城的商铺让他们营业,着有钱人去买东西去街上喝酒喝茶作乐,又抓了一些青壮当役夫。 忙忙碌碌半个月,今天天不亮就开始敲门查户,命令家家户户都要上街要出城,要换上新衣戴上喜庆的珠宝。 中厚这边自然也不例外,他装病一脸晦气逃过,一家人不可能都病了,其他人只得埋怨中厚诈抢了先,自己去城外充当棋子为安康山造势。 “这一出戏唱的还自欺欺人。”一个男人道,“不过鲁王那边唱的也不错。” “是啊,前些子老名他们从这里经过送的消息,如今街上也传开了。”另一个男人笑着说,“好些在说鲁王勇武,一人退了万数叛军。” 中厚瞪眼:“这才几天就从披甲亲自上阵杀敌,变成了一人击退所有叛军了?再过几天是不是就变成战神再世无人能敌了?” “那也说不定,毕竟新帝那边有咱们的姑爷。”一个男人摸着鼻头说。 中厚一时没反应过来姑爷是哪个姑爷,待回过神呸了声。 屋子里的人正在说笑,外边传来隆隆的声音,马蹄震震地面震动,似乎千军万马奔腾。 “安康山的大军也进京了。”门外有人进来说道。 跟先前进京的前锋不同,这些兵马一个个如似虎,一路杀过来脸的血腥,他们的马背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战利品。 安康山除了对作战要求严厉,其他的极其宽容大方,所有的战利品都有兵将自己瓜分,谁抢到就是谁的,而且到了一地最先做的就是让兵将们肆意劫掠。 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