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巧,她不笑起来,索靠到路边,熄了火,松了安全带,正要开车门叫他,却见他转身弯下去,从车里抱出一个女孩。 那个姿势的学名是公主抱,就如同他曾经在q中心顶楼抱起她的时候一样。 一时间,随清脑中空白,等再回过神来,车子已经驶离了那条小马路。仪表盘上提示灯闪着,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没系安全带,甚至连手刹都没松。 回忆方才,她只是想笑。 那个女孩的正脸,她并没看见,只记得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头黑发长及肩胛骨下,身型修长健美,身上是美国年轻女孩子惯常的打扮,上面t恤,下面legging。 随清不确定魏大雷有没有看见她,那女孩倒好像看了一眼她的车。玻璃贴过膜,从外面大多看不清里面人的样子,但她却还是逃也似地加速开走了。 这是怎么了?实在好笑,她为自己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有些颤抖,又漫无目的地往前开了一段,看见街边商场的车库入口,便跟着前车一同转下去。 周五的傍晚,车库几乎全,她一直转到b4层的角落里,才找到一个位子停下。倒也是正好,清静,幽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拿出手机发信息给魏大雷,告诉他中标的消息。许是正忙着,他一直没有回复。 等她从商场地库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不太确定是几点钟停进来的,只知道停车费贵,计时系统大约算了她两个小时的费用。 回名士公寓的一路上,随清心里想,一时犯傻也就算了,想明白就又是好汉一条,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吴惟,这事多数要怪在那家伙头上,成在她耳边念着,不断地给她心理暗示,这才有了今的结果。 回到家中,她踢了鞋子掉衣服洗漱,因为水声掩蔽,许久才听到门铃在响。 她以为是楼里的居民组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前几天也是这个时候来敲门,发给她一张居委会通知。她于是匆匆套上一件长t恤去开门,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魏大雷。 他一定是看到她的车了,她心往下一坠,但那念头才刚冒出来,便又被生生捻去了。 就算看到了,又如何呢? “你怎么来了?”她笑问,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不合适了,t恤是白的,里面真空,下面着两条腿。好在老房子的楼道里灯光昏暗,让她觉得有了些掩护。 “打你电话一直不通。” 大雷看着她回答。 “可能是刚才去的地方信号不好,”她转身,从玄关柜子上拿过手机,低头看了看,并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找我有事吗?” “你在新里门口看到的那个……”他开口说。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她赶紧笑着打断,心里已然慌起来。他真的看到她的车了,看到她那样可笑地落荒而逃。 但他并没管那么多,只是一意说下去:“那个就是gina,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妹妹,她……she’s physically challenged,坐长途飞机过来,腿肿了,义肢接触的地方有些擦伤,所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急切和语无伦次,但对她来说,这并非是安,反倒叫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只是机械地笑着重复:“这个……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解释的。” 但大雷却还是看着她,回答:“是我想要跟你解释,至于为什么,你是知道的。” 随清避开他的目光,脸上还是笑着,却笑得有几分勉强,不管再说什么都有些英雄气短的味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正好周末,带你妹妹好好玩。” 说罢,她就要把门关上,却被他伸手挡住了。 “随清……”他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不是老板,或者boss。 第19章?live in the moment 而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出罗生门,只不过每一种情节的叙述者都是随清自己。 起初,她分明记得是大雷夺门而入,将她抵在玄关的墙壁上亲吻,她甚至记得自己从开始推拒到最后无力推拒的全部过程。 但后来,这记忆中的情节似乎又有了些许的篡动,好像是她先走出了那一步,懵然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抚摸他的面颊与发脚,再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 再细想,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对,虽然其中所有的细节都是如此真实而清晰,但她确定自己绝非第一种情境里那般的被动和无辜,也不知道何来第二种情境里的风情和勇气。 除去两人之间那几次含义模糊的同眠,她已许久不曾与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以至于当他在她身上去t恤的那一刻,她受着他的吻,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鲜活温暖地贴上来,一副年轻紧实的躯体像是要把她包裹起来,她分明觉到他的息,心跳,腹的起伏,以及以下的不可描述,仍旧觉得自己只是做着一个梦。 又或者事实本就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只是在她想要的时候,他恰好也想要,似是共振,界限粉碎在那里,便失了控。 所幸,有些事就像骑自行车,不管多久没做,也是不会忘记的。尽管记得不太分明,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夜在上,既是他的双手抚摸着她的身体,也是她的身体寻着那双手,每一处,每一寸。 事毕,随清便躲进厕所。也是这房子不好,唯独那里有一扇能关上的门。她坐在马桶盖板上,坐了许久,心想外面那位若是知趣,便会自己走掉。可等了一阵,却始终没听见开门关门的动静,她忍不住开门探头出去张望,却见魏大雷已经穿上衣服靠在上,曲起一条长腿,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居然正在打字。 随清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雷却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听见她出来,抬头看着她解释了一句:“刚才在楼下等你,也不知道你几点钟才能回来,我就想反正也带着电脑,正好做点事。” “……”随清无语了片刻,半天才想起来问,“做什么呢?” “写jd啊,”大雷回答,“你说过中标之后要再招人的。” 她的确这么说过。但在眼下这场合,这种事连她自己都忘了,也只有他还惦记着。随清不觉得,这大概就是culture shock再叠加十年代沟的双重效果,人家本没把两个成年人上个当成什么大事。 那倒也简单了,她对自己说,心里不大好受,却也轻松了不少。 她于是强作泰然地走过去,拿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又到写字台边坐下,将他写的东西看了一遍,指出几个地方需要改动。大雷便也跟着过来,在她身边靠着,一一改了。 等到几份jd写完,发出去给外包的hr,随清合上电脑站起来,再开口,是既婉转又直接的逐客令:“时间不早了,gina才刚到这里,又是一个人,你赶紧回去陪她吧。” 本以为这人也该就着台阶下了,却不料听见他回答:“借给我房子住的那个就是她男朋友,今天半夜的飞机回来,所以就算我想陪,只怕她不愿意。” 随清看着他勾起一边角笑,从这句话里辨出几分黑幽默来。她心里想骂人,脸上却只能保持风度,淡淡揶揄了一句:“所以,你其实是没地方去。” 整整一秒,魏大雷没说话,而后走到她面前,把灯光都挡住了。 初见时的那种迫又来了,随清只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莫名有点透不过气来。她想要往后退一点,可身后是写字台,她退无可退。两人离得太近,她又开始觉得自己穿得太少,而他也多不到哪里去,体温,触,凹凹凸凸,什么都挡不住。 他低头看着她,纠正:“所以,我今天晚上本来就会来找你的。” 声音轻而低沉,听得随清一怔,脑中似又出现了另一种可能的情节——如果没有新里门口的那场巧遇,他真的也会来找她吗?见到她之后,他会对她说些什么?而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她令自己看向别处,定了定神,还是笑问:“如果我不让你进来呢?” “没有什么如果。”他回答。 话说得还霸气,随清听得好笑,抬头却见他仍旧看着她,脸上是她最悉的表情,眉眼,笑容,温和明朗,宽宽厚厚。 她一瞬就败了。 的确,没有什么如果。毕竟,是这样一双她断难拒绝的眼睛。 而他像是能觉到她的变化,展臂搂着她的肩,又低头吻她。那齿之间的味道干净得让她觉得自己在犯罪,又忌得叫她心都颤抖,脑中只剩下那句话,睡都睡了,再大惊小怪,真是矫情。 像是为了让自己别太上头,她到底还是叫了停,可手抵在他前,又看到他t恤上印的字——to do:live in the moment。 “这种印字的衣服你到底有几件?”这问题盘桓许久,今天她总算问了。 “是多的,”他笑,又说,“你看得真仔细。” 随清无语,脸皮不争气,忽地红起来。所幸他已贴到她的耳边,应该没看到,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你要是喜,就给你了。”说罢,便身将那件t恤了。 驾车离城是在黎明时分,高速公路上除去几部赶夜路的卡车,几乎没有其他车辆。随清开到最高限速,一路绝尘。她转头看副驾位子上的魏大雷,他也正看她,伸手覆在她手上。 从名士公寓出来,他们便在街角找了个通宵药房,他径直走进去,取了两盒避孕套摆在收银台上,值班的小店员漠然地用扫码“哔”了一声,收银结账,全程只有随清一个人尬得不行。 有那么一瞬,随清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了,却又想起吴惟的话来:你这一年过得太难,you deserve it! 当天晚上,随清又接到吴惟的电话。那个时候,她补了一整天的觉,刚刚醒来。 “今天去你那儿找你,怎么不在啊?”吴惟问。 随清答说:“我在h市。” “怎么跑那儿去了?”吴惟有些意外。 “是谁啊?”尚不及回答,大雷已经凑过来,大脑袋搁在她的臂上,一头发蹭着她的脸,一点不跟她见外。 随清一把推开他,下开了门走上台。 “做了?”电话里,吴惟笑问,语气暧昧。 随清无语默认,曲臂靠在栏杆上,看着眼前月下的江水。 吴惟像是有一丝顿悟,忽然问:“是在h市江边那个度假村吧?” “对。”随清回答,并不想隐瞒。 电话那端静默了片刻,两人才又闲聊起别的来。 等她讲完挂断,大雷也马上跟着出来,等了好久似的。 “是吴惟?”他从身后抱住她,躬身迁就她的高度,下巴搁在她肩上。 随清点头,被他呼出的气得有些,往旁边让了让。 “你告诉她了?”他又问,愈加靠过来。 随清笑了笑,没否认。 “那她怎么说?”大雷继续追着,竟像是有几分欣喜的意思。 “她骂我不负责任,叫我当心你告我。”随清伸手进他头发里了,话虽是玩笑,但也是事实,吴惟早就这么对她说过。 大雷却跟着笑起来,将她反过来对着自己,看着她道:“你让她放心,我只想……” “想什么?”随清抬头,望着月下他的脸。 “跟你一起不负责任。”他静静笑着回答,贴上来把她拢在怀中,整个包裹起来。 随清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这个答案,只觉夜风轻软,又有些凉意,她贪恋那个怀抱的温暖,什么都不去深想。 再回a市,已是周的午后。 天气好得碧空澄净,光灿烂,随清从酒店大堂出来,被闪得有些睁不开眼。大约是客房里的太软,又或者还有旁的缘故,她直觉浑身上下酸痛,尤其是,险些就要断了。作为一个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她将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竟然蹭了花坛的边沿。 魏大雷仿佛悉天机,在一旁暗笑。随清气得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收敛讨饶。 等到车子驶出度假村的大门,他忽然又道:“明天我就去问一下,怎么换领这里的驾照。” 随清对换领程大致了解,曾晨的驾照是留学的时候在美国考的,所以多年以前她就跑车管所问过这件事所有的程序,此时并未多想,口道:“换领驾照要去车管所体检,还得参加科目一考试,光是背规和认简体字也够你折腾几天……” 大雷却反驳:“你别骗我,街上开车的外国人那么多,那考试肯定有英文版。而且,我本来就认得简体字,至少八百个。” 随清听得好笑,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只在这里呆几个月而已,有必要吗?” 话说出口,却半晌没听见回答。 她朝副驾驶位子看了一眼,才发现魏大雷也正看着她。 “怎么啦?”她问。 他似是怔了怔,才转过头去看着前路,说:“maybe…maybe not.” 这个maybe,是指不一定没有换领驾照的必要,还是不一定只呆几个月?随清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只觉心里莫名微漾,“唔”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度假村在h市郊外,车子很快就上了去往a市的高速。周的傍晚,路上回城的车多,有点堵。他们走走停停,又开始谈g南的项目,换驾照那回事没人再提,像是就这么过去了。 随清对自己说,就这样好。 zGXXH.ORg |